初次培训的最后一堂课在老头的哈欠声中结束。老头提醒大家自觉练舞练台词，做好体态管理，等着下学期第二轮深入集训。
林智挥拳朝空气打上两下，庆祝本次苦旅暂告一段落，她刚才的即兴命题就是职业女拳手，卢启晨从人堆里冒出来，问她晚上怎么安排，她朝卢启晨面门飞去一拳，拳头在鼻梁前停住。
“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是条汉子。”
“走呗，最后一天放松一下，今晚有朋克专场。”
“哥，我彻底给你交代了，其实我啥也不懂，朋克也好迷幻也好，在我耳朵里毫无区别，我只是爱凑热闹而已。”
“行啊，那一起凑热闹去。”卢启晨把摩托车钥匙抛到空中一把抓住，“今晚外场有啤酒和烤肉。”
“我都葵花盘子了，怎么敢大逆不道吃烤肉？”
“没事，咱们就去闻个味道，假装自己吃了。”
“没兴趣自虐。”
林智扭头就走，她刚被老头惯性打击，说她演得不像拳手，像上蹿下跳等着偷香蕉的峨眉山猴儿，毛毛糙糙疯疯癫癫。既然已经被羞辱成猴儿，她哪里还有心情再去Livehouse像猴儿一样蹦跶。
“机车表演看不看。”
“谁表演。”
卢启晨捏着钥匙在她眼前晃荡，“我。”
有点意思，值得考虑。
她还没亲眼见识过摩托车表演，只在电视上看过摩托车特技演出的新闻报道，猜测卢启晨要展示“上刀山下火海”的技术，便来了精神，把连衣帽往头上一扣，说走就走。
一路上卢启晨都在郑重其事地科普他的骑行史。从小他就喜欢他老爹珍藏的一辆巨无霸摩托车，小时候老爹会骑着那辆摩托车在校门口等他放学，丢给他一个鹅黄色儿童头盔，父子俩风驰电掣穿街走巷。去年春节，老爹给他买了一辆摩托车，等到春天他成年，考完驾照就能骑车上路。
“每天骑摩托车上学？”
“当然，偶尔也能开四个轮子的，但摩托车最舒服。”
“卢同学一定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林智不走心地吹捧一下。
卢启晨停下车等红灯，回头瞄一眼，自觉帅气地用手拨了拨额前碎发，“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现在坐的位置吗。”
“是我造次了。”林智给卢启晨的后背来几拳，当是按摩回馈。
或许因为处在闹市区路段，卢启晨把机动车骑成了脚踏三轮车，速度慢得清奇，时不时被自行车超车。
林智昏昏欲睡：“到底上哪儿表演。”
“山上，还有一公里就到了，别急。”
拐道进入盘山公路，卢启晨开始加速，时不时偏过头提醒林智抓紧他的衣服。
林智挠挠鼻子不回话，她是坐过山车也能脸不红心不跳的人，这点速度隔靴搔痒，什么感觉都没有。她怀疑这就是卢启晨的表演，在其他女孩面前或许能秀起来，但拿来应付她这种小油条还欠了点火候，想到这里，她后悔坐上卢启晨的车，有这时间，还不如跟邵君逛商场拍大头贴。
骑到半山腰，卢启晨把车停在一栋废弃的民房前，和其他几个摩托车爱好车汇合。
这群摩托车爱好车经常相约到这里跑山，卢启晨在这群人中年纪最小，但交流的姿态看着倒是挺老成，没有和林智耍嘴皮时那种活脱跳跃感，让林智察觉他换了一种人格在装酷。
“天色再暗一点灯就亮了，山顶上会非常美。”卢启晨借来女孩子适用的头盔，回身帮林智戴上。
路灯亮起来，大部队出发，卢启晨招呼林智上车，加入跑山的队伍。这座山连接好几个景点，道路宽敞平坦，越往山上骑视野越好。
林智望着山下被各处灯光渲染得梦幻绚丽的景致，不知不觉侧脸贴上卢启晨的后背。
卢启晨抽出一只手往后拍拍，“不会睡着了吧。”
“没有，双手谨慎驾驶行不行。”
“放心，稳得很。”
卢启晨蛮不在乎，拿腔拿调：“知道吗，我跑了半个月就把这条路跑熟。”怕林智不明白半个月跑熟这条盘山公路是多么卓越的能耐，卢启晨拿其他人做对比，“前面那几个哥们都用了两三个月，新手根本不敢上这条路。”
林智知道卢启晨没有吹嘘，这条公路有好几处畸形怪状的弯道，高度落差也很大，控车技术不够会非常危险，但她山猪吃不了细糠，领略不了属于摩托车的速度与激情，只觉得这一路夜景太美，摩托车开得太快，还不如直接步行。
到了山顶的露营基地，他俩到别人的电烤炉旁蹭了一块大里脊，撕成两份，一人一块当晚饭。骑友邀请他俩到帐篷里慢慢吃，他俩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神里读出两字：快走。
两人赶在胃口大开之前告别骑友。临上车前，林智嗅到烤韭菜的香气，忍不住去顺了一串，卢启晨没看到还好，看到了就要抢食，两人围着摩托车躲迷藏，林智背过身把韭菜一口解决，留给他一根光秃秃的铁签子。
卢启晨接下签子送还到骑友的临时饭桌上，在骑友的热情招呼下“勉强”抓走一块烤得滋滋冒油的鸡翅。他以为林智会来争抢，结果林智意志坚定，鼓着满嘴的韭菜摇头。
“猪蹄子都吃了还怕一块小鸡翅？”
“不怕，也不吃。”
鸡翅不是不好吃，只是对林智来说肉太少，吃不痛快，三根鸡翅不如一根鸡腿。
没人争抢的鸡翅瞬间少了点魅力，卢启晨自觉也该维持体型，悄悄把鸡翅丢给拴在围栏边的狗子。狗子开心了，尾巴摇得像电动搅拌棒，狂叫两声，欢送两位好心人下山。
到了山脚，卢启晨停下车，“要不要跟我拼小课，其实一对一反而不适用表演培训，咱们俩一起还能随时搞即兴。”
林智压根没想过一对一，她甚至没考虑过上小课。
“只有两人承受你大伯的‘关爱’，会不会太沉重了。”
“那我再拉一人。”
“至少两人。”林智突然想到一旦上小课，费用将呈几何式增长，赶忙比划：“别急，我先跟我妈商量。”
这句话令卢启晨大为震惊：“我以为你是先斩后奏的类型，没想到还挺乖。”
“钱的事怎么先斩后奏，又不是谁都跟卢同学一样刚成年就能财务自由。”
卢启晨得意笑着，手伸进皮衣口袋里摸索，林智猜他要摸出方才跟骑友们分享的烟盒，立马双手捂住鼻子表明态度：不吸二手烟。
“我又不是老烟鬼，你刚才躲那么远，我能不知道？”卢启晨从口袋里摸出口香糖，丢给林智一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赶紧忏悔吧。”
“好的，我有罪，请卢同学用押送我回家学习来惩罚我吧。”
“不再晃一会儿？”
“晃啊，晃到家。”
晚高峰已经过去，路上车少，卢启晨终于展现老车手又稳又快的车技，让林智饱受被冷风捶脸的“爽感”，只能眯着眼缩在他背后躲风。
他俩几乎是飞速到达丽景花园，林智的膝盖冻得失去知觉，步伐蹒跚地爬下车，决定今后再也不打卢启晨的摩的。她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跟卢启晨就此告别。
“林智，电话联系！”
身后传来这声吼，林智回过头，卢启晨已经骑着他的摩的飞驰而去。她感觉怪怪的，第一这是卢启晨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第二，她和卢启晨还未交换手机号码，怎么联系。
晚上她缩在林敏毓的浴缸里泡澡，卢启晨发来短信，“我是卢启晨，今天跑山开不开心？周末再跟我参加骑友活动。”她不假思索，迅速回复：“不打摩的。”隔了几分钟，手机再次振动。“小课帮你砍价。”下一秒又来新短信，“帮你妈砍价。”
林智用手机边角擦擦脑袋，深刻思量到底要不要报名老头的小班课，增加抗打击能力。林敏毓推门而入，催她赶紧回卧室睡觉。
“妈，下学期的艺考培训有大班和小班。”
“都安排好了，大班小班一起上，声乐舞蹈给你报小班没有意义，就跟着大班一起练。表演课上小班，好好向卢老师请教，把培训费给我赚回本，听到没有。”
原来林敏毓在助教的教唆下买了天价的一对一小班课，这简直是沉重噩耗。
林智欲言又止地点点头，目送林敏毓走出洗浴室，随即给卢启晨发消息。
“卢同学在山下的提议非常好，请再拉两人来，咱们四人拼小课，分散火力，感恩感激。”
半小时后卢启晨潇洒回复，“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