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个月再次回到三中，林智站在校门口深吸一口气，感受从旁边飘来的肉包子、乌饭麻糍、夹肉烧饼的香气。
今早她啃了一截玉米，喝了半杯脱脂牛奶，走到校门口已经饥肠辘辘,闻到三中门口的烟火气，感动得快要哭出来。她跟在买了肉包子的女生身后进校，蹭了一路的包子味。
走进教室，大家都好奇地朝她投来视线，仿佛林智又变成半年前刚来三中的转校生。
赵阳问上表演课是不是比上文化课有意思多了，林智耸耸肩，一边整理书桌一边寻找作业本，见大家都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她，只好漫不经心抛出一句模棱两可的废话，“不好说，都有意思也都没意思。”
赖青青传达其他几个女生的关切，问她有没有看到一定能大火的明星脸。
林智在脑海里把艺考班的数十张面孔一一扫过，客观地点评好看的男生女生都不少，能不能火很难说，因为老头给所有人传达的理念就是：艺考是一半的努力加一半的玄学，好看的面孔不一定能高中，平庸的面孔也不一定就落榜。
“一堆艺考生里总该能出几个明星吧！”赖青青让她下回再培训的时候拍几张合照，让大家见识一下明日之星的光彩。
林智抓抓脑壳，想告诉她们光彩是没有的，只有一张张减肥减到面色蜡黄的脸，真有光彩，也是从眼底发出的渴望食物的绿光。她敷衍地点点头，大家越是对艺考培训好奇，她越是觉得无话可说。
《爱的纪念》想起，何群跟在语文老师身后走进教室，他一直垂着眼帘，没有回应林智的视线，心不在焉地分发习题册，发完回到自己的座位，一套流程走下来，仿佛不知道林智回来了，但其实用余光就能轻而易举感应到旁边有人落座。
“起立。”
林智“唰”地站起来，铿锵有力地高喊：“老师好！”
何群缓缓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这时候才发现右手边冒出一个人。短暂对视后，何群又陷入自行制造的孤岛里，整个上午没有主动和任何人打招呼，课间休息也是两手交叉抱着胳膊肘，垂着脑袋闭眼休息，两块乌青眼圈一如既往地横在睫毛下面，像标语一样提醒大家勿扰此人清梦。
既然被无视了那就先不理他，林智没什么情绪，反正何群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她兴致勃勃地拉着赖青青和韩佳琣去久违的小卖部“淘货”，回来一边偷吃零食一边和赖青青、赵阳、刘希传纸条，既然逃不过大家的追问，她就耐心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在纸条上畅聊艺考培训的趣事，让大家领略卢老师这位知名老艺术家在关爱学生上的绝活。
到了第四堂课：班主任的数学课，林智正襟危坐，不再回应纸条。她有段时间没和老朋友数学“耍太极”，再次碰面难免紧张，期望自己还能跟上班主任授课的节奏，毕竟此时的她已不复从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心态，如果落下太多听不懂的题就会惴惴不安。
所幸班主任今天没有讲新东西，只是分析之前随堂测试的试题。林智和韩佳琣合看一张卷子，配合着韩佳琣在草稿本上清清楚楚写下的解题过程，她把题目吃得清清楚楚，没有出现上课前担心的状况。
临近下课，班主任扫见她，笑逐颜开，“才注意到我们的明星同学回来了。”几个好事分子一起发出“喔哦”的语气音，大家在班主任的默许下起哄给林智鼓掌。
“咱们以后就能看到林智同学参演的电视剧了。”班主任丢下这句祝福，抱着教具离开。
刘希和几个起哄的男生拿着草稿本凑到林智面前要签名，林智越是拒绝，围过来讨签名的人越多，她拿韩佳琣当挡箭牌：“你们这是在打扰佳琣的清净。”
韩佳琣哭笑不得，被迫充当未来巨星的保镖。
赵阳笑着在前方开路，“巨星走这边，待会儿光临哪家店，我提前去清场。”
“再拿我开涮我就翻脸。”正色不到一秒林智就被装狗仔的刘希逗笑。大家哄哄闹闹下楼，前往小吃街觅食。
韩佳琣看准时机，拉住林智和赖青青脱离聒噪的大部队，选了一家清净的小店吃炒粉。
老板上菜速度飞快，林智的板凳还没坐热，三碗炒粉已经送上桌。林智和赖青青互相从对方餐盘里夹一筷子炒粉，尝个味道，林智点的是肉末炒米粉，赖青青点的是标注爆辣的南昌炒粉。
为保守起见，林智用筷子只卷了两根米线，但就这短短两根米线让她辣得涕泗横流，满桌子找纸巾。
“不碍事，我第一次吃也这样，辣着辣着就越吃越好吃。虽然这家人少，但在我这儿和猪脚饭那家口味并列第一。”
赖青青大口吸米粉，吸溜地正爽的时候朝门口一扫，示意林智和韩佳琣回头。
“那是四班的常丙亮吧，何班长咋和他凑一起了？”
林智回头瞥一眼，看到何群和一个男生站在店铺门口看招牌。
韩佳琣头也不回地解惑，“常丙亮找班长补习数学。”
“何班长怎么突然变成热心肠？”赖青青难以置信。
“这是有偿帮助，不是免费。”
“那就是当家教了，他又不缺钱为什么要辛苦自己。”
“上周打扫卫生的时候，他说准备报考师范类院校，可能想提前体验当老师的感觉吧。”
“当老师？”赖青青差点喊出来，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压低嗓音，“何班长不是少爷吗，高一开学他爸还开跑车来接送呢，难以想象一个少爷想当老师，简直闻所未闻。”
林智放下筷子，为何群找个体面借口，“万事皆有可能，何班长看起来也不像正常人，当然不能用正常少爷的思维推断。”
赖青青被说服了，念叨着“也对也对”，埋头继续吃米粉。
林智用筷子挑肉末，有一口没一口地等待赖青青和韩佳琣结束“战斗”。她现在心情微妙，不好，但也不坏，只是突然得知自己的私人家教背着自己找活干，不是很痛快。借着去出菜窗口拿香醋，她往何群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何群正和他的“学生”小声聊天，聊到什么逗趣的点，垂头笑了笑，再仰起头时终于注意到林智，轻轻颔首示意。
可能因为对干私活的家教不认同，也可能因为对其他人霸占自己的“资源”感到烦躁，林智不理何群，目不直视，握着香醋回座。
赖青青聊到早上上学看见一个骑摩托车的帅哥，林智接下话题，郑重介绍艺考班的绝顶帅哥、老艺术家弗兰克·卢的爱侄、摩托车高手、出生于艺术世家的潮流达人卢，启，晨。
如果卢启晨知道林智在同学面前给他加这么多闪耀圣光的封号，一定心花怒放，大喜若狂。
“哇哦，太酷了！简直就是小说里的男主角！肯定能当大明星！啥时候让他来咱们三中玩玩？”
“怎么个玩法，三中又不让外人随便进。”
林智咬着筷子做出思考的模样，多亏每天早晚都会练习的口腔操和四声歌，她音量不大，但吐字清晰嗓音清亮，坐在不远处的何群一定能听见。
“下次卢启晨再带我跑山，我喊你一起去。”
“妥！不过什么是跑山？”
“就是跟着摩托车队上山溜达。”
“我没有摩托车，也不会开啊。”
“给你找个骑友搭档。”
“好！咱们说定了！”
赖青青用面汤和林智干杯，吃完炒粉，林智提议去超市搜罗零食，她已经许久没有宠幸超市门口的香酥鸡柳。
赖青青扫了一眼她剩下一大半的米线，提醒她米线和油炸食品对比，肯定是油炸食品更容易发胖。
“明年才艺考，减什么肥。”林智推着赖青青走，和站在收银台前的老板拉开一段距离后，才轻声点评，“把这家炒粉和猪脚饭相提并论，简直是对猪脚饭的侮辱。”
她俩站在出入口的通道看着韩佳琣优雅地喝完最后一口面汤，一起出门。
她们从何群身旁经过，何群抬起眼想说什么，但林智正拿着手机查看助教发来的饮食提醒，看完撇撇嘴，把短信内容跟赖青青分享。
韩佳琣注意到何群的眼神，把林智拉回来，“班长好像有话对你说。”
“啊？”林智看看韩佳琣，再看看何群的后脑勺，从透明门帘后退回来，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班长有什么吩咐。”
何群挺平静，但他的新学生看起来很兴奋，正饶有兴致地打量林智，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何群恰到好处地挡住新学生的视线，“下午第一节课后去找于老师，他要跟你确定课时。”
新学生往椅背上靠，避开何群的遮挡，“你是林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