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智用下巴点了点，不明白这个常丙亮为什么像激动的猴子一样盯着她。
“我知道——”
常丙亮只说三个字就自觉封口，挠挠头嘿嘿笑起来。
“没啥事，林同学在咱们班特有名，今天难得近距离见到，就想跟你打个招呼。”
林智假装笑笑，“告辞。”
赖青青在门口翻了个白眼，跟她嘀咕：“还以为有什么八卦可听。”
三人离开炒粉店，林智看看左右，向两位友人请教，“我怎么又出名了。”
“因为你是咱们这一届唯一要当明星的艺考生。”赖青青抢答。
“不至于吧，唯一一个？”
韩佳琣笑了，“怎么不至于，其他班也有艺考生，分成美术和体育两拨，要当明星的确实只有你一个。”
“啊！”林智发出一声低吼，“都说了是普通的演员。”
“演员不就是明星嘛！”赖青青搂住林智的肩膀，“火了记得找我当经纪人，我妈找师傅给我算命，说我的命格特别适合给大佬管账，旺大佬的财气。”
林智上手要捏赖青青的脸蛋，“那是，白白胖胖一看就招财。”
赖青青躲闪不及，脸蛋被林智左右拉开，像两团糯米糍。
“真可爱。”
林智对“糯米糍”爱不释手，赖青青奋力反击，两人把韩佳琣当成树桩子围着绕圈，把韩佳琣绕得头晕目眩，喝令两人立即停止肉搏，不然就打消请客冰淇淋的计划。
“啥？佳琣要请我们吃冰淇淋？”
赖青青大声嚷嚷，和林智一起停下动作，这是觅食小分队成立后韩佳琣第一次提出请客，她俩都觉得很稀奇。
赖青青搂住韩佳琣问女神最近有什么喜事。
“没什么，帮了一个好朋友，收了一点好处费。”
到了超市，韩佳琣不仅买了三支冰淇淋，还买了一大袋香酥鸡柳，让赖青青和林智一面狂吃一面大喊“使不得使不得”。
三人一手拿冰淇淋，一手抓鸡柳，悠哉晃回学校。
在这心口皆怡的安逸氛围里，林智沉醉了，第一次发出还是上学好的感叹。她把没吃完的鸡柳用塑料袋包好放进抽屉最里层，避免被老师闻到味道。赖青青自告奋勇做鸡柳护卫，和韩佳琣换座位，以防林智忍耐不住偷着吃。
但赖青青和林智一样，在炸鸡柳面前毫无自制力可言，一想到抽屉里有炸鸡柳，就忍不住惦记那口外酥里嫩的滋味，两人同时悄咪咪把手伸进抽屉里摸索，摸到对方的手，又同时抽出来。
林智在桌板上“弹钢琴”，在草稿本上写下“忍耐”，递给赖青青看。
赖青青深吸一口气，咬着嘴唇点点头。等到下课，老师走出教室，她俩立刻如狼似虎地拉出塑料袋，袋子一开，鸡柳散发的香气立即飘满整个教室。
同学们都被香气引过来，这时候还吃独食就显得不地道，林智默念“都是来监督我减肥”，把塑料袋摊在桌上，招呼大家自行抓取。
刘希一把抓走三条大鸡柳，被赖青青严厉驱逐。有两个女生称手不干净，不方便拿，林智戴上店主送的一次性手套，挨个送到女生嘴里，侧边有人靠近，林智以为也是要吃鸡柳的人，便抓了一长条鸡柳准备往来人嘴里送，转过身，发现来人是何群。
“别忘记去找于老师。”
何群盯着近在咫尺的鸡柳愣了片刻，林智猜他一定不会吃，正要收回手自己享用，何群一声不吭地抽走鸡柳，塞进嘴里细品。这一瞬间发生地悄无声息，何群旁若无人地拿起试卷离开教室，没有留下多余眼神。
此人行事风格突然变得诡异。林智怀疑何班长的大脑被破房子的潮气侵蚀，导致举止怪异，不过似乎只在她一个人面前怪异。
晚自习刚开始，何群收拾课本，在上讲台“坐镇”之前把一叠厚本子落在林智桌上。
林智翻开本子检阅，发现这是何班长劳心劳力为她准备的数学大补汤，以补她落下的一个月课程。她看着页面上细心标注的解题思路，感触何班长特有的冷漠温存。
不错，就算举止怪异，也是到目前为止对她最好的同龄人，她瞬间原谅何群“干私活”。
晚自习结束，她走上讲台，毕恭毕敬地问何群要不要一起吃麻辣烫，再去破房子补习。何群还没回话，一个坐前排的女生立马站起来，表明今晚七点半到九点半将由她坐在何群的破房子里接受辅导。
原来除了吃炒粉时看到的常丙亮，何群还有一个新学生。
“九点半之后呢。”
“还有一个学生，我去他家。”何群收拾书本，准备同第二个“客户”一起回家。
“你现在到底有几个学生。”
“四个。”
“哈？”林智瞠目结舌。如果常丙亮是付费补习，那另外三个肯定也不例外，有钱可赚，何班长自然不会再免费施教。
“那我也付费上课。”
何群瞥了她一眼，不作任何回应，迅速把讲台上的试卷一股脑塞进书包里。
眼看着何群就要跟第二个“客户”离开教室，林智追上前再问：“行不行给句话。”
“不行。”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区别对待？”
“抽不出时间，”何群看出她眼里燃了小火苗，淡淡补充一句，“我也累了。”
第二个“客户”向林智抱歉一笑，“林智，不好意思啊，我想期末考试冲一冲。”
看来是上回何群帮她成功冲刺前十五名，一战成名，临近期末就被各路人马抢夺。
“没事，那我自己努力。”
林智抓抓脑壳，火苗速灭。她没错，第二个“客户”也没错，何群更没错，无人有错，那她的委屈只能自我吸收。
她一脸忧伤地回到座位，拿起何群交给她的“大补汤”，试图仔细阅读，突然脑壳巨痛。
赖青青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悟出路还得自己走的道理。”她假装哭泣，抽抽鼻子。
韩佳琣今晚要赶去亲戚家给长辈祝寿，《爱的纪念》刚响起就提着书包飞奔而去。
“青青，去不去唱歌。”
赖青青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吧，还记得今天是周一吧。”
“那去吃火锅。”
赖青青看看左右，点点林智和自己的鼻子，“就我俩？”
林智召唤在门口闲聊的赵阳和刘希，“吃火锅吗。”
赵阳连一秒犹豫都没有，立马回应：“吃！”
四人整装待发，向赖青青生日时去过的火锅店前进。
赖青青不容分说坐上赵阳的自行车后座，两人像上回一样骂骂咧咧骑了一路。
刘希和林智这一组稍显安静地跟在后面，刘希问林智为什么突然周一想吃火锅，“大明星不用减肥吗？”
林智二话不说，给他后腰一拳。
“诶呀诶呀我的腰子！不要偷袭，正给你当马夫呢！”
林智郑重宣布谁再称呼她大明星，她就跟谁翻脸，“给我中场开香槟是吧，就这么不想让我考上是吧。”
三人异口同声“想想想”。
到了火锅店，赵阳和刘希宛若野狼进村偷鸡，拿了满满一桌菜。
赖青青倒吸一口凉气：“吃不完要罚款的！”
赵阳不屑一顾地挥挥手，“这才到哪儿，再来两倍的分量我和刘希也吃得下。”
鸳鸯锅的热油咕嘟咕嘟冒了泡，赵阳把盛着羊肉卷和牛肉卷的餐碟往林智和赖青青中间放，赖青青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用余光发现旁边的聚餐发起人正在发呆。
“恍惚啥呢，竟然在这么香的底料面前无动于衷。”
“什么无动于衷，这不酝酿着嘛。”
林智扭扭脖子，伸展胳膊，用筷子挑上几片牛肉插进菌菇锅里，引得三声起此彼伏的“诶唷”声。
“咱班大—，”刘希捂住嘴，隔着空气自扇巴掌，“咱班艺考生还是克制的，不吃重油，就是肉夹得有点厚。”
林智眯着眼回敬：“承让了。”随后两三口吃完一盘牛肉卷，吓得赖青青让她收着点，不要跟对面两个饿死鬼比速度。
其实她压根没注意赵阳刘希，正心烦意乱地推算期末没有考试皇帝的“内力”扶助，能考出个什么名堂。
这次考试皇帝跑去帮扶别的虾兵蟹将，那虾兵蟹将的排名肯定会上升，等于把她本就根基不稳摇摇欲坠的排名再往下踩几脚。
她越想越郁闷，如果没有体会过排名前十三的快乐就不会在乎排名，体会过了就难以忘怀。
跌出前十五名虽然情有可原，不会被林敏毓指责，但必定是难过的。
都怪何群，免费提供服务又突然收手，算什么正人君子。
一番思索后，她有了新结论：她林智肯定没错，何群的“客户”们也没错，只有何群一人罪孽深重。
吃完火锅，她招呼大家去商场顶层看电影。赖青青害怕被快要下班的老妈抓住，提前开溜，剩下三人去电影院。他们在门口看了一遍海报，再盯着屏幕看完所有上映电影的预告片，确定没有一部值得让他们扛住晚回家的责骂。
“咱们先送林智回家。”赵阳和刘希交代一声，她摇头，“我打车，起步价就到了。”
等坐进出租车，翻开手机看时间，她才注意到有两通未接来电，一通来自林敏毓，一通来自罪孽深重的何班长。
此时当然要先打给尊贵的林女士，解释今晚同学遇到伤心事，她陪同学吃火锅，现在已经结束，正在回家的车上。
她没有撒谎，因为遇到伤心事的同学是她自己。挂了电话，她盯着另一通未接来电冷哼一声，合上手机。
现在是十点半，何群在十分钟前来电，看来已经结束第二波补习。她把头抵在车窗上，漫不经心地用手机玩《出发地鼠》。
到了十字路口，司机停车等红灯，她知道过了路口就是丽景花园，收起手机准备下车。抬眼往外望，竟然望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何群正坐在车前方的圆球石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