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就在这里下。”
林智打开车门，在何群背后付完车费，绕着圈走到何群面前。
“班长不冷吗。”
“给你写的辅导书看了吗。”
“去吃火锅了，还没来得及看。”看了，看得很忧愁，因为云里雾里的题数远超预期。
“班长怎么突然要考师范大学。”
“为什么突然给我编一个志愿。”
“没有编，佳琣说你有当老师的打算。”
“她以为我要考师范大学，帮我招揽要补习的同学。”
林智想起中午韩佳琣请客时说的话，原来给韩佳琣好处费的人是何群，她调侃，“原来不给我补习是为了收另外四个人的补习费。”
“如果有时间，我能给你补课，但现在我连睡觉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何群认真了。
“我的话我都不当真，你为什么要当真？”
何群一时无语，哭笑不得，“你可以不当真，但我可以认真地告诉你。”
住在建新村的何群不再是住在丽景花园的何群，他需要独自承受经济压力。
何宏坤早就人间蒸发，潘璐璐也被拖成失信被执行人，上个月还为继子支付了三个月的房租。作为被连累的继母，潘璐璐算是仁至义尽，接下来的生活费和三个月后的房租就要靠何群自己赚取。
“高一的时候我想过报考艺校。”何群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示意两人边走边说。
林智有些意外。
“我喜欢摄影，查过开办摄影专业的院校，但现在不重要了。”
林智不习惯讨论沉重话题，感觉如鲠在喉，不知道怎么接话。
何群看她低头闷声，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放心，我有重建生活的能力。”
林智憋了半天，终于想到能说什么。
“我也可以付费补习，你踢掉一个人吧。”
“行，我把他们都踢了，你一个人补齐四个人的费用，明天开课。”
“班长，杀熟不好吧。”
“开玩笑。”
“我也是。”
到了丽景花园，林智嘴一瘪，“期末考试我应该是吊车尾的吊车尾了。”
“不重要，期末考试不是高考，等艺考结束再一起冲刺。”
“班长，没有你我怎么办！”
林智向“考试皇帝”投以热切拥抱，她真切唱出声来，耳朵贴在何群胸口上，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何群面红耳赤，双手悬在半空中，不知道是想推开她还是想抱住她。
手机振动，她“松绑”何群，向林敏毓汇报自己就在小区门口和班长聊天。林敏毓让她赶紧回家试穿新买的连衣裙。
何群挥挥手，示意就此道别，走出大门，发现林智还没走远，便放声问：“跑山好玩吗。”
林智没听清，以为何群问的是“今天好玩吗”。
“好玩！”
她以百米冲刺地速度践踏草坪往家的方向飞奔，林敏毓听见玄关处一阵哐当哐当，喊她赶紧进来试穿。今天逛街买了几套职业装，顺带给女儿带了一件公主风连衣裙。
林智讨厌一切公主风纱裙，这条草莓印花连衣裙的命运将和其他林敏毓为她买的裙子一样，要么当睡裙，要么只在和林敏毓出门的时候穿。她佯装惊喜换好衣服，想起何群刚才提到的生存危机。
“妈，班长的爸爸要是一直躲着，债务会转移到班长头上吗。”
“不会，但债主会去找他。”林敏毓摇摇头，叹息何群这个倒霉孩子，“听说债主找他找到建新村，哄他签欠条，这孩子也聪明，软硬不吃，就是不签字。”
“可是欠债的人又不是班长，债主追着他有什么用。”
“债主会盯着所有跟何宏坤有关的人，所以何群这个小孩是很可怜，你和他关系好，我不反对，但只能是同学关系上的好，再进一步就没必要了，听懂了吗。”
林智听懂了，但装作没听懂，懵懂地眨眨眼。林敏毓还想和她聊聊是否需要再请家教，她听出苗头，立马打个哈欠，用明早不能再迟到的借口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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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周即将迎来年度重头戏：期末考试。
三班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难以言明的气氛，是紧张中混杂着些许压抑和些许假期前的亢奋。
林智是这种气氛的制造者之一，她用堪比期中冲刺前十五名的斗志迎接期末，想瞧瞧没有何群，自己尽最大努力能折腾到第几名。
她和数学的关系依旧维持着暧昧的打太极状态，解题时而如流水般顺畅，时而如泥浆般混乱，泥浆的状态还算好，最怕的是大脑一片空白，和试题面面相觑。
林敏毓重新给她续上家教课，她接受了除数学之外的其他课，因为其一，数学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极其考验老师的表述能力和耐性，遇到比何群更合适的数学家教几乎不可能；其二，这时候续上数学家教，极有可能艺考结束后林敏毓不会换人。
林敏毓见她每晚刻苦刷题，连新到的时装杂志都没拆封，便没有异议，借着上楼送果盘的当口，用手机记录下女儿奋笔疾书的瞬间，将照片发给一众亲朋好友，感言女儿真的长大了，转学也真的转对了，近朱者赤，林智已经成为如假包换的好学生。
林智没有林敏毓这么乐观，她有自知之明，虽然埋头努力了这么久，但自测模拟卷的结果不是很好。
她在努力，其他人也在努力。看到赖青青中午觅食都带着巴掌大的英语辞典，吃一口饭，背一个词，她突然觉醒，决定放手，心平气和地做好回归倒数的准备，反正三班是快班，在快班排名倒数毫不丢脸，再说又不是高考，从容应付就好。
林智的最大优点，是只要能说服自己，就能立马心安理得地顺应新想法。现在看到何群和“客户”晚上放学一起走，她不郁闷了，何群问复习得怎样，有什么困难可以课间提问，她摇头，说不给班长添麻烦，其实是懒得把珍贵且短暂的课间时间用来消耗脑细胞。
周五晚上放学，她跑到超市买香酥鸡柳，撞上之前在炒米粉店见过的常丙亮，她早忘记此人的面孔，打着哈欠等鸡柳，倒是常丙亮一眼认出“大明星”林智，立马打招呼。
两人就何群的授课方法交流了一会儿。常丙亮夸何群是他遇过的最有耐心的人，有些同学帮忙讲题，往往讲着讲着就不耐烦，鼻孔里喷出来的气都冒着火，让人不敢再问，但何群讲题时的情绪一直很稳定，从未有过起伏，真是难得可贵的好老师。
香酥鸡柳炸好了，林智接过包装袋，准备结束对话。常丙亮突然凑过来，用泄露机密的口吻告诉她，第一次去何群家补习时，他在书桌上瞄见林智的照片。
“两张，夹在<诛仙II>里面。”
“夹在书里怎么能被你瞄见。”
“当然能瞄见啊，何班长把照片当书签，我悄悄打开看了一下。”
她觉得常丙亮此时的眼神有些许猥琐，但既然人家主动交代此等机密，那就不能冲他表露嫌弃。
“是什么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