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面色有些担忧,透露出几分不忍,“娘娘,如今您怀着龙子,还是好好歇息吧!别再过度操劳了,小心身子!”
云昭仪看了玲珑一眼,弯弯妖娆的桃花眼带着几分久违难得的悲悯,旋即抬头看了一眼淡粉色的无边天际,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怎么能够不操劳呢!那人虽至今不知是谁,但是那人定然不是简单的人物,背后的势力和身份更是不能小觑。那人对牧云如此了如指掌,事事居晰,牧云三境兵弱马瘦,流姜,殷迈有虎视眈眈,若是想要保牧云安然无恙,偏安一隅,那人的话不得不听,也不能违抗。”
云淡风轻的神情之下明显暗藏着深厚的落寞与孤寂,而云昭仪每每提及那人,总是素来惶恐,敬畏非凡。这人究竟是谁,无论是云昭仪,还是贴身宫女玲珑都无从知晓其身份。
玲珑面色一急,迫切出声,“娘娘,您可是牧云最尊贵的公主,是大宸后宫的昭仪娘娘,那人虽厉害,到底身份不明,您何必对那人如此言听计从!”
云昭仪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和嘲讽,“最尊贵的公主?呵~笑话!我这个公主本就是战败国送过来和亲,讨好大宸的,还不如大宸一个世家千金尊贵。”
“娘娘切莫妄自菲薄,在奴婢心里,娘娘便是最尊贵的娘娘,最尊贵的公主!任谁都是比不上的!”玲珑听着自家娘娘如此贬低自己,心中有些不忍,急忙出声反驳抚慰。
云昭仪望着玲珑,心中有些复杂,这是她从牧云带来大宸的贴身侍女,自幼陪在自己身边,也只有她,无论到什么时候才会对自己忠心不二,一片赤诚。旋即,云昭仪苦涩地笑了笑,默不作声。
玲珑忙道,“娘娘,那人虽厉害,到底身份不明,您不必……”
“玲珑!”云昭仪厉声打断,眸眼泛着几丝冷意,“那人身份不明便如此厉害睿智,若是知晓身份,不知该是怎样的尊贵强大。那人与我们也算是合作共赢,我替他办事,他替我保住牧云。玲珑,你可别忘了,去年牧云大旱,民不聊生,可是那人想出了解决之法,送去了粮草。我怎么能不惶恐!”
去年的牧云,大旱,秋收甚少,死了不少黎民百姓,民不聊生,牧云王给云昭仪去了信,希望云昭仪能够向大宸永昌帝陈情,救助牧云。云昭仪虽不愿去陈情,但是为了牧云的黎民百姓却也不得不去,就当云昭仪准备去未央宫陈情时,云昭仪却突然收到了一封密函。那密函便写着,那人替云昭仪解决牧云粮草问题,而云昭仪今后将对他言听计从。
云昭仪本就不愿去求永昌帝,立马便应了下来。
云昭仪纤纤玉手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脑海中回忆起去年发生的事情。眼眸微垂,浓浓地叹了一口气,望向自己隆起的肚子,便是连自己如今腹中的这个孩子都是因为那人的命令才不得不怀的。
百里之外,临安城外,一条大路宽阔寂静,两侧长着茂密丛生的竹林,忽然,不远处传来绵绵不断的清澈的马蹄声,一阵一阵,只见两匹棕色纵马疾行而来,骏马过后,黄沙飞扬而起,弥漫在淡蓝色的天际中。
骏马之上,一身青衫窄衣束腰的沈意行疾行挥动着缰绳,面容冷峻,衣袂翩翩,清秀挺拔的身子显得孔武有力,看起来,不像是受过重伤的人。一身黑衣的墨风猛然跟在身后,快速驾着马追上沈意行的马,并排而行,有些担忧地出声,“殿下,您身子还未好全便日月兼程赶回盛京,属下看这不远处便是临安城了,殿下不如到客栈中好生歇息!”
“不必了!我的身子我清楚,还是快些回盛京吧!姁姁素来多心,别让她知晓我受伤的事了!况且,我担心姁姁的眼睛,只有自己亲自看着才放心些!”
墨风连忙出声,“殿下不必担心!盛京传来消息,萧然已经将红心冰莲送回了皇城,已经给公主敷下了,不久便能重建光日。殿下不必担心!倒是您,身子还未好全便策马疾行,如今临安距离盛京尚远,您还是歇息歇息吧!免得身子再出什么意外,您这样赶回盛京,公主迟早会发现察觉的,既然您要瞒着公主,不可半途而废!”
墨风知晓自家殿下最在乎的人便是长阳公主,果不其然,只要墨风一提起长阳公主,沈意行便犹豫了。
沈意行挥动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顿,他不得不承认墨风的确说得有几分道理,如今自己伤还未好全,若是疾行赶回盛京,不免旧伤复发,切莫不可让姁姁知晓,免得姁姁心中有所负担。旋即,他沉沉道,“听你的。”
墨风面上一喜,“既然殿下答应留临安一晚,那便慢一些吧!小心伤口!”
沈意行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只是面色沉沉地点了点头,手上挥动缰绳倒也慢了一些,明显没有方才那般疾行。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滚开!给我滚开!”
忽然一旁的竹林中传出几声女子凄惨的叫喊声,在这寂静的竹林中显得尤为清晰。
“滚开!给我滚开!救命啊!”
沈意行猛然一拉缰绳,马蹄蓦然止蹄,令人一阵心惊,只看他面容冷峻,剑眉醒目,双耳微动。墨风也连忙停下马,出声询问,“怎么了?殿下!”
“好像有人在喊救命!”沈意行沉沉出声,眸眼望着茂密的竹林深处,他方才分明听到竹林深处传来女子凄惨的叫喊声,他相信自己没有听错。
墨风一顿,束耳倾听,“没有啊~殿下!”
“不对!你仔细听!”沈意行的眉越锁得越发凝重,他分明觉着方才几声传入耳的女子凄惨的叫声有几分熟悉。
“救命啊~啊~啊~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女子凄惨的叫喊声再次从竹林深处传了出来,也清晰地传入沈意行和墨风的耳中。
“属下听到了!殿下!的确有女子的叫喊声!”墨风连忙开口,忽然眼眸微动,有些不解,“只是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熟悉?”
沈意行猛然一惊,剑眉猛然一动,双腿一夹马肚,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快速驾马而去。绝尘疾行一段,沈意行一抬双眸,只见一旁的竹林中,三两个粗布草寇将一个青衣女子按在地上。沈意行猛然一惊,一把拔出脚上靴子中藏着的溯洄匕首,脚上一用力,内力凝聚丹田,径直从马上腾空飞身而起,眼神凌厉泛着冷冽的寒光,整个人如同一朝待发的狼。
那几个草寇闻声回头一看,还未等自己出声,只见沈意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几人的身前,手臂孔武有力,锋利的匕首随着手腕的转动,“划划划!”几下,应声落地,只见那几个草寇瞪大了眼睛,脖子上赫然出现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鲜血横流,直直跪在了地上。
沈意行猛然看向那地上狼狈的女子,心脏陡然一空,一把解下自己身上的青色披风盖在了衣衫残破的女子身上。果不其然,与他想的一样,是沈含羞。
只见沈含羞身上的青衣襦裙已经被撕扯得残破不堪,几乎到了衣不蔽体的地步,露出白皙光滑的肩头,那肩头上赫然有几道血痕,想必出自那些草寇之手,显得触目惊心。沈含羞趴在地上,发丝凌乱不堪,珠花也散落,泪水打湿了美丽明艳的脸,素来灿若星辰,沉稳从容的双眸带着恐惧和害怕,面色惨白如纸,嘴唇被咬的泛出几丝血痕。
沈意行心脏陡然一空,如五雷轰顶,好似云端忽然坠落。他一把揽住沈含羞的腰,拖着她的头,抱在自己怀中,剑眉紧锁,慌张难掩,断断续续地出声安慰,“没,没事啊~含羞,别怕,我来了,别怕!有我在,谁都伤害不了你!别怕!别怕!”
仿佛陷入沼泽的沈含羞此时的大脑早已陷入一片空白,听到自己熟悉的声音,抬眸一见,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容颜,沈含羞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伸出手来紧紧搂住沈意行的脖子,在他的怀中大哭了起来。
“雁回~呜呜呜~雁回~我……我终于见到你了……”
墨风见此一幕,忙转身守候在一旁,怪不得他觉得方才女子的叫喊声有几分熟悉,没想到竟然是长平长公主!也怪不得殿下会如此疯狂!
沈含羞凄厉的哭声,一声一声抽噎着,一阵一阵传入沈意行的耳中。沈意行紧紧抱着沈含羞,听着她凄惨委屈的哭声,胸口跳动的那颗心仿佛要碎了一般,被人用力撕扯着。他不敢相信若是自己没有及时赶到,将会发生怎样的事!若是沈含羞真的出了事,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他不用问,一看便知,沈含羞又是同上次桐城之行一般,前来寻找自己。她定然是发觉了自己没有回京的怀疑,这才赶了出来。
谁都不知道当沈意行看到沈含羞被人欺辱的时候,沈意行在心脏像是被人瞬间掏空。他这一生杀人无数,权谋算计样样精通,他几乎能够想象所有事情的发生,却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在晚到一步,那么沈含羞……他不敢想象。
沈意行眼眶微红,漆黑的眸子布满异常的血丝,手臂紧紧圈着沈含羞在怀中,强忍着疼痛,软声安慰,“别怕!我在!别怕!我来了,有我在,谁都伤害不了你!别怕!”
渐渐地,沈含羞凄惨的哭声似乎小了下来,缓缓淹没。沈意行一把抱起已经晕过去的沈含羞,让她靠在自己怀中,驾马而去。
而那竹林深处,却是一具一具跪倒在地,鲜血流了一地的人,十分触目惊心。
富庶繁华的临安城,最为雅致奢华的客栈“风月楼”四楼厢房,紫纱锦帐之下,什锦花纹檀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沈含羞静静地躺在那,嘴唇有些淡淡地惨白。一旁胡子长长的中年大夫正坐在一旁给沈含羞细心的诊着脉,沈意行双手负于身后,紧紧握住,站在一旁,剑眉紧锁,凌厉之气围绕在身侧。
片刻,中年大夫缓缓收回了手。沈意行猛然上前两步,出声询问,话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和迫切,“大夫,她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中年大夫微微颔首,倒是慈眉善目,摆了摆手示意沈意行外面说话,是怕吵醒了床榻上的沈含羞。中年大夫提着药箱走了出来,沈意行深深地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沈含羞,心中复杂不已,这才走了出来,沉声道,“大夫,怎么样?是有什么问题吗?”
中年大夫这才缓缓出声,“公子不必着急!在下看了夫人的脉象,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待会在下开几幅方子,喝上几服药将养将养身子。至于手上的於痕,拿红花酒擦一擦便好!”
沈意行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微微地松了一口气,淡淡道,“多谢大夫!墨风,送大夫出去!”
“是!大夫,这边请!”墨风连忙恭敬出声,送了大夫出去,贴身地掩上门。
沈意行这才抬脚,朝沈含羞缓缓走了过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眼前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女子,心中复杂不已,心疼万分,伸出手来替她掩了掩锦被。忽然,沈含羞一把抓住沈意行的手臂,焦急大喊,“不要!放开我!你们给我滚开!”
沈意行心脏陡然一空,连忙反握住沈含羞的手,“含羞没事!别怕!有我在!别怕!”
沈含羞猛然睁开了眼睛,盯着眼前的紫纱锦帐,白皙光滑的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细汗,喘着微微的粗气,胸口缓缓起伏。沈意行见她醒来,心中一喜,连忙出声,“含羞!”沈含羞看向沈意行,原来她晕过去之前保住自己的人,她看到的人真的是雁回,眼前的人正是她苦苦思念的沈意行,如今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沈含羞鼻子一算,眼眶一红,不管不顾一把抱住了沈意行,伏在他的肩上哭泣,“雁回!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那些人对我动手动脚,我就要以为我此生差点见不到你了!你知道吗?我差点以为我就要被他们给……呜呜呜……这样我就不能嫁给你了!呜呜呜……”
沈意行抱住沈含羞纤细的腰身,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她的哭诉和委屈一阵一阵撕扯着他的心,而沈含羞的一句“这样我就不能嫁给你了”却让沈意行的身子明显陡然一怔,僵硬地立在那,心中虽然依旧疼痛不忍,却多了几分复杂难言。
沈意行只能艰难地出声,“没事!别怕!有我在!别怕!”
沈含羞伏在沈意行的宽厚的肩上不停地哭诉着,大宸最尊贵,自幼养尊处优,人人尊敬的长平长公主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委屈,被这些低贱无知的草寇肆意侮辱。身份尊贵,才貌昭昭的沈含羞从小到大便是连斥责都未曾受过,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公主,居然被几个流氓草寇给轻浮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