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怀安？”沈如玉何等睿智清明之人，一眼便看出来沈窈窕的心中所想。沈窈窕弯唇笑了笑，“被你看出来了。”
沈如玉理了理沈窈窕垂落在鬓间的发丝，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怎么！姁姁想要撮合怀安和芳菲吗？”
“说什么呢！”沈窈窕闻言娇嗔一声，美丽明艳的容颜越发动人，“三堂兄和三堂嫂大婚没有几日，三堂兄若是这个时候纳妾，那岂不是打堂嫂和淮阴侯府的脸嘛！我知道芳菲对三堂兄的心思，而如今很明显芳菲的这份情意只能是自讨苦吃，她是我妹妹，什么也没有做错，我不希望她深陷其中！”
沈如玉微微一顿，旋即眼眸温柔更甚，淡淡吐出一字，“好！都听你的！”沈如玉揽住沈窈窕的双肩，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光滑白皙的下巴抵着她的头。
次日，红日悄悄升起，晕染开来……
闻人寞昨晚回到府中的时辰有些晚，便没有将沈窈窕的话传给沈芳菲，今早才命身边的初画去了一趟栖春阁。
沈芳菲坐在襄着海棠花纹的铜镜前，眸色空洞，看似没有异常，实则凑近一看，眼底尽是深深厚重的落寞，像个没有生气的人儿一般。正在替沈芳菲梳头的兰若，悄悄在铜镜中看了一眼自家小姐的神色，暗自叹了一口气，自从小姐从容平王大婚的婚宴那日回来后，便一直是这个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知道，小姐这是受了情伤！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最终还是成为了别人的如意郎君，失意几日又有何妨！
“小姐，西苑闻人姑娘身边的初画在屋外求见！”有绿衣侍女走了进来禀告。
沈芳菲眼神空洞，似乎没有了生气一般，好似没有听到侍女的话一般。
兰若连忙说道，“快去请初画姑娘进来吧！”话落，兰若连忙推了推自家小姐的衣袖，出声提醒道，“小姐，西苑的初画姑娘来了，小姐！”
沈芳菲忽然回过神来，“初画？”
“是。是闻人姑娘身边的丫头！”兰若连忙出声解释道。
片刻，初画缓缓走了进来，恭敬拂了拂身，“奴婢初画见过二小姐！奴婢此番过来，是替我家姑娘传长阳公主的话！”
沈芳菲眸色终于出现一丝亮光，有些不解出声，“长姐？”
“是。”初画恭敬道，“公主让您今日随姑娘一同进宫，说是多日不见，想要见见二小姐！”
“长姐要见我？”沈芳菲有些微微地诧异，旋即眸色微敛，“好的，我知道了！”
“那一个时辰后，奴婢和姑娘在王府门口等着二小姐！”
沈芳菲弯了弯唇，“好！替我谢谢闻人姑娘！”
“二小姐客气了！奴婢告退！”初画恭敬地拂了拂身，这才缓缓退了下去。
兰若连忙出声，眉目染上喜色，“说到底公主还是惦记着二小姐的，今日二小姐要进宫去见公主，穿件鲜亮的衣裳吧！”
“不必了！”沈芳菲淡淡道，“长姐醒来不久，双目又暂时看不到了，我穿的鲜亮给谁看呢！岂不是失了礼数！就穿那件藕色的海棠襦裙吧！”
兰若面色有几分自责，“是奴婢考虑不周。”
沈芳菲倒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浅浅笑道，“不是你的错！”
一个时辰后，沈芳菲这才出了王府，只见一身白衣的闻人寞已经在那里等候了。闻人寞见沈芳菲走了过来，连忙微微地拂了拂身，浅笑着，“二小姐！”
沈芳菲连忙回了一礼，目光温和得体，“有劳闻人姑娘了！”
闻人寞笑了笑，“二小姐客气了！请上马吧！二小姐！”
沈芳菲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在婢女兰若的搀扶下缓缓上了马车。
没过多久，马车便缓缓在忠华门停了下来，闻人寞拿着沈意行给的令牌顺利地带着沈芳菲走了进去。
金阙宫，沈如玉正陪着沈窈窕坐在院中，闻人寞带着沈芳菲走了过来，闻人寞率先拂了拂身，“王爷！公主！”接着，沈芳菲也连忙拂了拂身，“芳菲见过二堂兄！见过长姐！”
沈如玉目光落在沈芳菲身上，眉目温和点了点头，算是对沈芳菲的回应，也算了给足了沈芳菲面子。
沈窈窕眉眼俱笑，嘴角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喜色，闻着声源伸出手去，带着一丝急切，“芳菲！是你吗？快过来！”
沈芳菲眉目温和，嘴角带笑，连忙握住沈窈窕的手，柔柔道，“是我！长姐！我来了！”沈芳菲连忙坐在沈窈窕身边的石凳上，再看到沈窈窕那垂下的眼眸，心中一痛，她知道长姐的双目因为在大火中的重伤导致双目暂时看不见了。在王府中，姨娘不怎么管自己，从小到大的礼仪教养，读书认字也都是仰仗着母妃的安排，而今，在王府中，对她最好的，便是眼前的长姐。她自然也希望长姐平安顺遂。
沈如玉温柔地拍了拍沈窈窕的手，轻声道，“我去看看膳房中的梅花酥好了没有！端来给你和二妹妹尝尝！”
“好！”沈窈窕温柔地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笑意。
沈如玉抬了抬手，洛川便连忙推着沈如玉离去，沈如玉知道姁姁和沈芳菲自然是有话要说的，姑娘家的私房话自然不能随意让外男听了去。
“长姐！你身子好些了没有？”沈芳菲连忙出声问道，“我听说长姐醒了，想要进宫来，却又跑打扰了长姐歇息，长姐可莫要怪我！”
沈窈窕连忙娇嗔斥责道，“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怪你呢！倒是这几个月来，我一直昏睡着，也没有回府去，你这两个月过得还好吗？妙仪有没有为难你？”
“长姐莫要担心！我一切都好！只是担心长姐！”沈芳菲缓缓出声。
“那便好！”沈窈窕拍了拍沈芳菲的手，面色闪过一丝犹豫，半晌，才缓缓开口。沈芳菲倒也不出声，也不催促，她很清楚长姐让自己进宫并非单纯想要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定然是有其他的话要说。只听得沈窈窕缓缓开口，“我听说，三堂兄大婚那日，你也去了？”
沈芳菲眸色微顿，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旋即弯唇苦涩一笑，“三堂兄大婚定然是一场视觉盛宴，我也想去凑个热闹，便央求着母妃带我前去！”
听着沈芳菲落落大方的承认，沈窈窕心中微微一顿，峨眉微蹙，眼中似是流露出对沈芳菲的心疼来，“芳菲，如今三堂兄已经大婚，娶了柔嘉县主为正妃，你若是想要嫁给三堂兄便是只能位居侧妃。荣平王侧妃虽身份也尊贵，到底是个妾。长姐知晓你对三堂兄的心思，但是长姐希望你能够过得更好！”
沈芳菲眸色落寞孤寂，连声音都微微变了语气，“长姐！我明白！我并不在意妻妾的名分，也不在意正妃侧妃，对于我来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幸得母妃和长姐的疼爱，才能够有如今的生活。芳菲虽然惦念着三堂兄，但是芳菲清楚自己的而身份，不敢奢求这么多，芳菲明白长姐的良苦用心，所以芳菲愿意忘掉一切，重新生活！”
沈芳菲很清楚，沈璟心中没有自己，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去做这个多余的人呢！
沈窈窕听得沈芳菲话中如此落落大方的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她也很清楚要让一个人放弃自己心中喜欢的人是多么难的一件事，但是，她很清楚，今后沈璟必然会卷入夺嫡的硝烟中，姜倾是个好相与的，但是淮阴侯府和温淑皇贵妃未必会让沈芳菲分去沈璟对姜倾的“宠爱”。如此种种，在其中只能是更加受累，倒不如以后另寻一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平安度日。
“芳菲！我知道这样对你未免有些残忍，但是我只希望你能够过得好一点！”沈窈窕紧紧握着沈芳菲的手缓缓开口，眸色中闪烁着挣扎和犹豫。
沈芳菲苦涩地笑了笑，“长姐不必担忧！我都明白！”
沈芳菲不知是何时何刻怎样从金阙宫中走出来的，身子有些颤抖虚晃，失魂落魄地走在长长的甬道上。因为身份，沈芳菲的贴身侍女兰若只能留在了忠华门的马车旁等着她。幸而沈芳菲也知道了这出宫的路，原本沈窈窕担心沈芳菲，让沉韵送沈芳菲出宫，沈芳菲却是再三拒绝了。
沈芳菲面色有些苍白，藕粉色的长裙随意地拖曳着，青丝任由过往席卷的风过得凌乱，双眸无神地看着前方长长的甬道，好似永远走不完一般。来来往往的宫女内侍都在打量着沈芳菲，他们大多没有见过沈芳菲，也不知道沈芳菲的身份。但是也清楚沈芳菲定然是个官宦之家的小姐，虽然打量颇多，却也恭敬地拂身，不敢议论。
沈芳菲满脑子都是沈璟决绝猎艳的模样，那副冷峻潇洒的面容始终牵娆着自己的心脏，忽然涌现沈璟那日大婚时的场景，她终究是无法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猛然，沈芳菲身形一晃，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倒下去，忽然，伸出一双手接住了沈芳菲。
沈芳菲微微睁开眼，脸色苍白虚弱无力，看到眼前的人，是那熟悉的模样，她喃喃出声，“沈璟？”
沈璟剑眉紧锁，他正巧从宫中的藏书阁中出来，正巧看到了沈芳菲，便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见她身形摇摇欲坠，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想法，猛然上前接住了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般坐，或许是沈芳菲的身影与记忆中心心念念的姁姁有几分相像。
沈璟微微扶正沈芳菲的身子，可是沈芳菲脚步虚浮无力，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沈璟也不好将她推开。
宫女和内侍来往的甬道几乎都看到了沈璟和沈芳菲亲密相拥的一幕，却没有一人敢打量，议论，只是连忙行礼，匆匆离去。容平王的性子他们是知道的，素来心狠手辣，不留情面，他们可不想被发落到奴巷去。奴巷，宫中犯了错的宫女和内侍都会被送到那里，听说进了奴巷的人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来。
“芳菲！芳菲！你怎么了？”沈璟淡淡道。
沈芳菲听到沈璟的声音不由得令她猛然一惊，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沈璟，惊得连忙从沈璟怀中起身，却身形一晃，脚步虚浮无力，沈璟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沈芳菲连忙开口，面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三堂兄！对不起！三堂兄！”
看着女子连忙道歉的模样，一身藕断的襦裙，青丝微微凌乱，脸色苍白，与记忆中的模样微微重叠，他眼眸微暗，淡淡出声，“那边有个亭子，我扶你过去坐回！”
沈芳菲没有拒绝，因为她的身子实在提不起任何力气来。
沈璟扶着沈芳菲在一旁的亭子上的长廊坐下，自己则坐在一旁，淡淡出声，“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吗？我让人去给你找御医！”
“不必了！三堂兄！”沈芳菲连忙大惊，出声拒绝，“不用了，我没事！多谢三堂兄好意！我只是可能吹了一些风，一时头晕乏力，我坐会便好了，不必劳烦御医！”沈芳菲心中惶恐不已，因为她很清楚方才沈璟抱住了她，有不少内侍宫女看到了，若是眼下再大张旗鼓寻找御医，定然会闹得议论纷纷。
沈璟看着眼前的女子，正当妙龄，青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可是却丝毫没有影响她姣好的面容，似乎多了几分风情，口若含丹，肤如凝脂，藕断色的海棠襦裙越发显得温柔明艳，特别是眼角眉梢之处，那几分相像。沈璟看着沈芳菲姣好的容颜，突然鬼使神差道，“我陪你坐会儿吧！”刚开口，沈璟便后悔了，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不是应该把她交给宫女，然后离去，避免惹是生非吗！为何自己却……
沈璟很清楚，是因为沈芳菲面容上那几分与姁姁相像的容颜牵扯着他的心。
沈芳菲眸色一惊，也未曾料到沈璟会如此开口，心头猛然一悸动，但是他同时心中竟然升起丝丝欣喜，这是他喜欢的男子。这是她第一次和他靠得如此之近，心脏嘭嘭嘭跳个不停，他就坐在自己的眼前，她多么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下去。
半晌，沈芳菲猛然清醒过来，沈璟心中的人不是自己，他心心念念的人是长姐！这样下去，迷失在幻境之中，只能会徒增更多的烦恼！忽然，她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断断续续道，“三堂兄，想必您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吧！您不必陪我了！我没事的，我自己坐会便好了！”
沈璟看着眼前的沈芳菲眸色微顿，心中忽然燃烧起一团猛烈的火，带着欲望，带着野心，带着贪婪，带着他从所未有过的罪孽和激荡。他既然留不下心心念的姁姁，爱了多年的女子只能成为自己的嫂子，那么眼前这三分相像便已是如此难得，他要留下，他不能让自己什么都没有。
沈璟的眼神越来越幽暗，数不清的意味深长，落在沈芳菲的身上仿佛像是找到了自己的猎物一般，即将伺机而动，出手一招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