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明白!”
墨风起身打开朱红色的门走了出去,确定无人后,才将手中的信鸽放飞,隐没在夜色之中。
墨风回来时,沈意行正沉穿好了往日的华服正装,既然都入夜了,不着里衣准备休息,却是端的一身正式。“殿下这是要出去吗?”墨风有些奇怪问。
沈意行看了墨风一眼,对着面前大大八尺有余的铜镜前整理着云纹束腰,端的是丰神俊朗,玉树琳琅,只听他漫不经心道,“我准备去拜访那住在东边第一间的客人,自然需得穿的正式些,切莫不可在人前失了礼数。你同我一起去!”
“殿下,那人是?”墨风还未弄清对方的身份和真实来意,心想既然自家殿下都如此郑重警惕,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沈意行弯唇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墨风连忙出声,“殿下,咱们不是还要赶路去千古雪山寻找为长阳公主治疗双目的红心冰莲吗?看对方来头不小,依属下看切莫横生枝节。”
沈意行见墨风如此警惕紧绷的模样,不由得弯唇低声失笑,“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警惕了?要是你在婆婆妈妈,害怕的话,便留在房中!”
“殿下说的哪里话!属下怎么会怕!属下只是担心殿下!”墨风心中一紧,连忙出声解释道。
沈意行走到墨风身前,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弯唇诡异一笑,“那就别废话!”
墨风也不好在反驳,只能连忙打开门,待沈意行出去后,连忙掩上门跟上。连接着沈意行屋子的正是萧然的厢房,萧然或许是听到身旁的响动,一把打开了门,抬眸正好与沈意行对上了一个照面,“殿下,您这是?”萧然看了看沈意行,又看了看紧跟在沈意行身后的墨风,不禁出声发问。
沈意行略有所思地眼眸在萧然身上打量了几眼,眼眸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微光,旋即转瞬即逝,勾唇邪魅一笑,如海棠花生出春意,意味深长道,“既然出来了,那便一起去吧!”话音一落,沈意行便朝着那东边的厢房走去。
萧然有些不解沈意行话里话外究竟为何意,眼眸一动,来不及多想,只能连忙掩上门跟了上去。
三人走过那拐角处,站在那厢房门前,墨风上前抬手作势正要敲门,沈意行却抬手阻止了他,墨风一顿,微微恭敬颔首往后退下。沈意行抬起洁白如玉的手指在朱红的门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三声,旋即略略一顿,又接着敲了六声,这才放下手,后退一步,嘴角有些似笑非笑,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萧然面色微暗,闪过几分疑惑和打量,看向墨风时,却只见他面色如常并无半分惊讶,萧然心中越发奇怪,心中要一探究竟的心也更加凝重了。
片刻,便有人缓缓打开了门,穿着貂皮毛绒褂子,头上戴着一圈一圈的高帽,看打扮便知是个大宛人。只见他双手负于胸口,微微低头颔首,“尊敬的客人,我家公子请您入室喝茶!”
沈意行点了点头,淡淡道,“有劳了!”话落,沈意行抬脚进去,墨风和萧然紧跟在身后。
入目,都是一样规格的厢房,这间厢房却有些不同,一进门便能够感受到浓浓的奢侈与金钱堆砌出来的繁荣,却是不俗气,殿内燃着淡淡的花木香,倒是清新宜人。烛光映得屋内一片金碧辉煌,琉璃玉器个顶个的价值连城,深褐色的朱红圆柱上雕刻着鲜明的海棠花纹,洁白的墙壁上是一副宽大壮观的壁画,画的是那敦煌女子衣袂翩翩,摇着琵琶的模样。
屋内一角还坐着几个弹奏胡琴的月人,穿过那琉璃珠帘身后,赫然可见,两个模样绝色的舞姬翩翩起舞,炙热得很,眸色间,多几分贵气,和下面客栈大堂中所见的舞姬是决然不同的层次。沈意行打量着屋内的一切,只略略扫一眼这舞姬,便知这舞姬所跳的是那大宛王宫独有的仰月舞。
只见得那奢华无比的毛绒榻上半躺着一个男人,男人不过冠年,样貌英俊,身姿挺拔,姿态虽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眉眼之处却带着常人少有的贵气。身上穿着的夹袄露胸的金线彩皇褂子更是华贵不可言,头发散散落落,却毫不影响男人的面容矜贵俊美,多了几分愚弄世人的模样。身边围着两个带着紫色流露头巾的美艳女子,一个靠于男人怀中,软若无骨,一个素手纤纤,调笑喂着葡萄。
男人看着眼前美艳妖娆的舞姬,眸色不屑轻佻,端的是那矜贵不可亵渎。
沈意行眸色幽暗,眸子却无半分惊讶,仿佛早已料到了一般,一身清秀挺拔出尘与这奢靡之气显得格格不入,犹如一朵自尘埃开出的花。
沈意行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那扭动的舞姬和弹着胡琴的乐人,旋即充满打量的目光落在那男人身上,微微拱手而立,墨风和萧然见了,虽尚不明所以,只能连忙跟着拱手颔首,只听沈意行一副甚不在意的模样,淡淡道,“王子殿下!”
王子殿下!墨风和萧然猛然一惊,王子殿下?大宛的王子——纳兰绰。
只见那半靠在毛绒榻上的男人,手指明显微微一顿,目光这才落到沈意行身上,眼前的男人一身月牙锦衣华服,身子挺拔清秀,矜贵俊美,嘴角虽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端的却是那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贵气逼人。男人挥了挥手,弹奏月琴的乐人停了下来,扭动的舞姬也退了下去,便连身边的两个美艳侍女也站到了一旁。
男人这才从那榻上缓缓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意行,旋即微微右手负于胸口,微微低头,“升平王殿下!”
很显然,眼前华贵邪肆的男人正是大宛身份尊贵的王子纳兰绰。
“请坐!升平王殿下!”纳兰绰似笑非笑地摆了摆手,旋即整个人半倚在那深褐色的朱红案桌上。
沈意行一撩袍子,坐了下来,面色如常依旧,嘴角慵懒不羁,“没想到竟然能够在这里见到王子殿下!”
纳兰绰不羁一笑,邪肆得很,言笑间,带着几分山中土匪头子的匪里匪气,“这话该是我对升平王殿下吧!没想到在大宛的地界上,居然能够见到赫赫有名的升平王!”纳兰绰将“大宛的地界”几字咬得极重,神色散漫,姿态语气却无比认真。
沈意行笑而不语,眼眸漆黑如墨,犹如一汪深潭,深不可测,倒也没有将纳兰绰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自顾自地拿过案桌上的翡翠半月壶往琉璃杯中倒了一杯清酒,酒香四溢,修长白皙的手指端起微微品尝着。
纳兰绰见状,倒也不恼,只是甚是不在意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想当初,盛京双璧,少年睿智,名扬天下的升平王,如今一瞧当真是名副其实,并非浪得虚名。只可惜了,那温润如玉,玉树琳琅的越王殿下竟然成了一个废人!真让人感叹世事无常啊~”纳兰绰话语中的挑衅和试探已再明显不过,左右不过是在试探沈意行的底线。
沈意行握着琉璃杯的手明显一顿,旋即紧紧握住,面色虽无常,眼底的细细碎影已经出卖了他的隐忍和克制。
身后的萧然小声道,“没想到殿下竟然还识得大宛的王子纳兰绰!”萧然深感这其中的不对劲,却无法看透这一场面。
墨风冷冷看了萧然一眼,“别说话!”
萧然眼神有些不屑,倒也没有继续开口,只是眼神落在沈意行和那传说中的大宛王子纳兰绰的身上充满了打量。
沈意行挑眉看了纳兰绰一眼,将琉璃杯放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开口,“所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王子乃王后血脉,身份尊贵,虽同为龙子,到底有所不同。只是如今,在下怎么听说那二王子纳兰殊颇得圣心啊~在凉州的声望也很高,啧啧,依在下看啊,王子可比那二王子纳兰殊英明神武得多!怎么偏偏就让他人占了上风,不会是王子故意放水吧!”说完,沈意行挑眉看向纳兰绰,嘴角素来如沐春风的笑意带着几分邪魅的诡异。
果不其然,纳兰绰听完沈意行的话,哪里还有什么慵懒散漫的神情,瞬间脸色大变,阴沉如墨,那纳兰述便是他登上王位路上最大的绊脚石。纳兰绰好歹也是个有头脑的王子,自然也不会因为沈意行的几句话便方寸大乱。旋即沉沉一笑,手指轻敲着桌面,“没想到大宛与大宸相隔千里,升平王殿下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沈意行弯唇一笑,“彼此彼此!”
“我倒是有些好奇,升平王是如何识破我的身份?”纳兰绰有些不解地看着沈意行。
沈意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王子是如何识破在下的身份的?”
纳兰绰与沈意行四目相对,两两相望,凝神不语,似乎是暗流涌动,暗中较量。周围的人皆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见萧然微微侧了侧身子,又道,“话说,你们是怎么识破这大宛王子的身份的?”
墨风轻睨了萧然一眼,神色冰冷,“殿下的心思岂是我们这样的人可以随便猜测的!”
纳兰绰和沈意行蓦然相视笑出声来,不约而同地端起琉璃杯轻轻一碰。见此,萧然的心中越发不解了。
纳兰绰放下琉璃杯道,“升平王不远千里来我大宛,见此行色匆匆,不知可是有什么要事?若是升平王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请尽管开口!”
沈意行低垂了垂眉眼,淡淡笑道,“在下还真有一事想要请王子相助!”
纳兰绰大手一挥,阔绰豪爽的很,爽朗一笑,犹如草原上翱翔天际的雄鹰,“升平王有事说即可!我一定尽力而为!”
沈意行顿了顿,笑意微敛,缓缓开口,“不瞒王子所说,在下此次前来大宛是为了寻求一位药,是大宛千古雪山上的一朵红心冰莲,只因舍妹双目意外失明,需得这位红心冰莲入药引。但是大宛千古雪山何其之大,若是在下在茫茫雪山寻找,不知何时才能寻到那传说中的红心冰莲。所以,想请王子殿下出手助我一臂之力。”沈意行的话语中带上了几分恳切,姿态也从方才的咄咄逼人变得几分赤诚。
一旁的萧然看在眼里,剑眉微蹙,知道沈意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沈窈窕,只是他想不明白,素来视妹如命的沈意行为何会轻易将寻找药引这么重要的事随意交到一个刚刚相识的,所谓什么王子的手上。
“升平王不必如此!”纳兰绰听完,似是甚不在意地摆手道,“这位红心冰莲,我知道在千古雪山的哪个位置。待会我便让人给升平王一张图,升平王顺着图寻找,相信不出一日,便能寻到那红心冰莲。”
沈意行眸色微动,漆黑如墨的眼眸明明有几丝碎影,连忙拱手,不卑不亢道,“如此!便多谢王子殿下了!改日,在下一定投桃报李!”他深吸大宸和大宛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与眼前的大宛王子如此,若是传出去,便是灭门死罪!但是如今为了姁姁,他管不了那么多,他只希望他的姁姁能够赶紧恢复,不必一人在黑暗中踽踽独行,而他却未能为力。
纳兰绰一把按下沈意行的手,爽朗笑道,“升平王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只是听升平王方才所言,求药是为了舍妹的眼睛,是长阳公主吗?”
沈意行顿了顿,“是。”
“长阳公主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不愧是忠武王爷的血脉!”纳兰绰英俊如斯的脸上突然涌现几抹感慨,“长阳公主当真不是一般的女子,那夜的熊熊大火居然能够奋不顾身冲进去救了越王,一个小小的女子受了那么重的伤,依旧能够临危不乱,全身而退,当真是令我等敬仰!我原以为大宸的女子都是柔柔弱弱的,如今听闻长阳公主的事迹当真是让我等感慨万分啊!颇有将门之风,忠武王爷之勇!”
纳兰绰的话里话外皆是对沈窈窕的称赞和欣赏,涌现于眼,没有半分遮掩。一旁的萧然却是微微变了脸色,这是把心思打到沈窈窕身上了吗!他决不允许!
沈意行面色如常,眼眸未动,只是紧绷的下颚早已经出卖了他。只听他不咸不淡道,“王子过誉了。在下倒是希望舍妹能够如其他女子一般柔柔弱弱,做一支女萝,一辈子依托在在下的身边!”
纳兰绰为人豪爽,还未听出沈意行话中的弦外之音,不羁地摆了摆手,爽朗一笑,出声反驳道,“升平王殿下这话错了!我看那长阳公主好比大宛草原上翱翔的雄鹰,属于广袤的草原,有自己的天地,为人追逐,而不是束缚困守!”
沈意行眸色明显一顿,滑过几道不易察觉的晕影,深不可测的眼眸越发幽深阴暗,旋即转头对萧然和墨风道,“墨风,萧然,你们先出去!”
墨风和萧然微微一顿,无法出声反驳,只好拱手退了下去,“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