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说，我是不是自私卑劣却又平添怯懦，算计了别人却渴望自己最初的往昔，这一切，都是对的吗？”沈窈窕轻叹了一口气，眸子轻垂，有些无力。
沈含羞连忙出声反驳，眸子中止不住的心疼，“你说什么呢！”
沈含羞深知这世上的纯真道理，可是在她自幼最为亲昵的沈窈窕面前却是显得那么不值一提，或许，这便是独特的偏爱。
正当，沈含羞还要开口说什么，只见沉韵走了进来道，“公主，郡主，二小姐来了！”
沈窈窕和沈含羞两人收敛心神，掩去眼中的暗芒，整理思绪。
目光触及，沈含羞看去，只见这女子一身碧落软云锦衫，一水的浅淡色儿如同天色薄纱的模样，绣着几朵枝叶攀岩的海棠，栩栩如生，仙姿半吐，盘着一个简单的倭穗髻，垂下几缕青丝，清艳决绝，明媚婉约，倒叫她这么一站，旁边的草木繁华瞬间失去了颜色。
在沈含羞柔和的注视下，沈芳菲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屈膝平手，低头恭敬道，“臣女沈芳菲参见公主殿下，见过长姐！”
沈芳菲心中不由得直打鼓，她方才正坐在内阁轩窗旁的摇椅上静静理着刺绣，突然长姐派沉韵来请她说是要她去拜见长平长公主。她大为一惊，顾不得手中的刺绣，随意放在一旁，那时她只穿了一件旧时的青色衣衫，还是去年不时新的式样，她连忙去换了一件得体不越矩的，这才急急忙忙赶来。
来得途中，她的确想起长姐同她说过，有机会要带她见见长平长公主。
她以为不过是说说罢了，倒未成想这天来得这么早。
沈窈窕目光柔和了些许，方才的一样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看了一眼沈芳菲，瞥眼看向沈含羞，似是等待着她的态度。
沈含羞看着眼前女子分外质朴却清丽难言的模样，心中只觉是个温柔的姑娘，心中的好感霎时也多了不少。
她忙开口，眉目温和，“不必多礼，快起身吧！”
沈芳菲这才松了一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心神，这才起了身，不卑不亢，中规中矩，“谢公主殿下！”
沈含羞看出眼前的人儿似是有些紧张，柔柔地笑了笑，“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按照血缘，你该唤我一声堂姐！”
沈芳菲自然也知道的，沈芳菲和沈含羞也是有血缘的，自然应该唤一声堂姐，可是，她却想到自己的身份，未免让人觉得她故意攀龙附凤，所以，这才没有开口，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庶女。
现下，沈含羞自然开口，沈芳菲也不好在推辞，连忙屈了屈膝，露出一抹得体不失礼的柔笑，“是，堂姐！”
沈含羞自幼便是和沈窈窕最为亲昵，这个庶出的堂妹，却是连寥寥几面都没有。如今见来，沈含羞觉得正如沈窈窕所说是个挺不错的姑娘。
沈窈窕见沈含羞露出满意的神情，嘴角的笑意也涌现了几分，看向沈芳菲，和善轻淡出声，“快别站着了，过来坐！”
“谢长姐！”沈芳菲顿了顿，也没有犹豫，坐到沈窈窕的下边的位置缓缓坐了下来。
“听姁姁说，二妹妹也是喜欢海棠？”沈含羞看了沈窈窕一眼，柔和出声问道。
沈含羞虽然身份尊贵，是沈芳菲这样的一个庶女比不上的，但是两人之间却是实打实的堂姐关系，沈含羞一声二妹妹倒也得体，只是让沈芳菲有些受宠若惊。
沈芳菲怔了怔，下意识地看了沈窈窕一眼，却只看到她和善轻柔的笑意，沈芳菲连忙回过心神，答道，“是，海棠清艳婉约，不与桃李争艳，不与百花竞香，薄暮晚色下，尤其好看。”
“我听姁姁说，你的院中也种了一颗海棠树？”沈含羞又道。
沈芳菲怔了怔，只觉心中一暖，明白长姐是将她放在心上的，既然要将她引荐给长平公主，这些共鸣的喜好倒是说了个遍。
“年少时喜欢，便让花房的人种上了，从前只是一棵半人高的树苗，如今倒也粗壮了不少！”提起院中的海棠，沈芳菲原本紧张的心思也放松了不少，嘴角素来的浅笑甚是浓厚。
沈含羞眉眼温柔，如同天上的云卷云舒，似是海棠初醒，笑意盈盈，甚是好看，只听得她轻声道，“我也喜欢海棠，遂在海棠春种了满园的海棠，哪日让姁姁带你进宫，也去看看！相比，二妹妹是会喜欢的！”
沈芳菲掀起眸眼朝沈含羞望去，毫不避忌，只觉眼前之人，盛京双姝中的长平长公主，仙姿玉色，温柔婉约，没有一点儿长公主的清高自傲，也没有一点儿的自恃不凡，反倒是温柔得很。虽然，她见惯了自幼便被誉为盛京第一美人的长姐，如今见到长平公主，才知盛京双姝并非浪得虚名，温柔如水，别有一番清丽，当真是惊为天人。
沈芳菲在沈含羞的浅笑中恍了恍神，随即忙收敛心神，大方却不是得体一笑，“好！”
沈含羞的笑意也更浓了。
沈窈窕静坐在一侧，静静地捻着一盏白玉茶盏轻品着，沉默不语，目光平淡，看得出，沈窈窕是为了给沈含羞和沈芳菲创造些多说话的机会。
在她看来，同样喜欢海棠的姑娘，自然也能够相处得极好。
薄暮晚色下，黑幕渐渐涌了上来，覆盖了红似火的夕阳，盛京倒是安详得很，只是，今夜的桐城注定有些不太平。
桐城中，一家皆为上乘的客栈“天色居”，为了掩人耳目，沈意行只让栈主开了间普通的厢房，这天色居却是有些不同，不是立在地上的客栈，而是水中画舫的客栈，颇为文人雅士之气，倒不那么奢华富丽。
厢船中，古色古香，一应的褐色装饰，挂着青蓝色的锦纱，厢房中摆着一个大大的香炉，檀香袅袅，倒是令人安详得很。
沈意行还未宽衣，坐在那案桌旁的软垫上，手里紧握着一把匕首，拿着一块洁白如雪的手帕静静地擦拭着，于烛火通亮处折射出刺眼的光来，看得出是极其锋利的。一旁的褐色乌木花桌上摆着一个青瓷玉瓶，瓶中插着几支清丽脱俗的月季水仙，却是通通成了沈意行的陪衬一般。
沈意行深邃漆黑的双眸紧紧凝着手中发亮锋利的匕首，眉宇之间笼罩着一层令人说不出的异样的蛊惑，于烛光之处，却显得几分诡异。
墨风走了过来，恭敬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您去休息吧！属下已经让天色居的人备了热水，您也累了一天了，正好可以好好休息。”
沈意行眸眼闪过一分凌厉，轻睨着墨风，“你喊我什么？”
墨风心头一紧，连忙低下头，这才反应过来，“公子恕罪！”
“下不为例！”沈意行这才收回目光，又回到那匕首之上。
“那公子可要安置了？”墨风小心翼翼再次出声询问。
沈意行眸眼未动，只是紧盯着手中的匕首，平淡的声音中却带着几丝说出不出的凉意。只见他嫣红的嘴角微微上扬，吐出两字来，“不急！还有客人未到！”
“客人？”墨风剑眉微蹙，有些不解，“殿下说的是？”
“再等等，应该快到了！”沈意行漫不经心道，却是连声音变了几分，有些久违轻狂的邪肆。
墨风剑眉微蹙，心中有些不解，却是没有开口继续追问，因为，不敢。
沈意行看着手中的匕首，脸色柔和了几分，却是有些漫不经心出声，“这匕首还是我束发那年，怀素送我的生辰贺礼。前些日子才开了刃，却是还没有沾过血呢！”
匕首的刀刃用的是那千年的玄铁所做，而那手柄上刻着密密麻麻却清晰的祥云纹路，皆用最好的金石所做。而那匕首的尖刃之处，若是仔细近前一看，便能够看到一只不大不小的神兽麒麟的模样。沈意行喜欢神兽麒麟，这匕首上的麒麟，便是一年前沈意行亲手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墨风沉默不语，有些不解自家殿下的话究竟是何意思，他也不敢多问，只能选择沉默不语，心中却暗暗有了猜想，今晚想必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想着，墨风心中的警惕也不免多了几分。
只见沈意行嫣红的嘴角上扬，涌现一抹浅淡的轻笑，“那时候怀素的腿还没有受伤，她来到府中亲自将匕首送给了我，我记得当时我问他，这匕首举世无双，不知叫个什么名字！我记得当时怀素笑了笑，说是既然这匕首送给了我，便让我取个名字，做它真正的主人。”
说到这，沈意行的眼眸越发漆黑，闪动着几分墨风看不懂的神色。
只见沈意行顿了顿，接着轻笑一声，又道，“我想既然这匕首是怀素送我的束发之礼，自然要想个实在些的名儿。我当时随即取了诗经《关雎》中一句，溯洄从之，宛在水中央中的溯洄二字。”
“你觉得怎么样？嗯？”话音刚落，沈意行突然掀起眸子看向墨风问道。
墨风正在失神之中，闻言，似是有些措不及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心神，恭敬道，“公子取的名字，自然是好的！”
对于墨风的奉承，沈意行也只是不以为地笑了笑，令人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
片刻，墨风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公子，您说还有客人到访，不知是何人，也好让属下有个准备？”
沈意行轻睨着墨风，嘴角上扬，一言不发格外有些诡异。
突然，那案桌上的那盏墨风担心沈意行伤了眼睛，特地点上的烛火，此刻，一阵阴风过来，瞬间熄灭。而厢房中的烛灯也尽数在一瞬间熄灭，瞬间整个厢房陷入一片黑暗。
“瞧瞧，这不是来了吗？”
沈意行嘴角的笑意越发浓厚，冷冷地笑着，邪魅且诡异。
墨风立马拔出手中不曾离过身的剑，一脸的警惕，突然，四周的轩窗被人猛然打开，只见几个黑衣人皆拿着长剑破窗而入，毫不留情，直接朝沈意行而去。
黑衣人执着长剑直直朝沈意行冲了过来，而沈意行却依旧是不为所动，继续云淡风轻地坐在那，擦拭着手中的匕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墨风见了，心头一紧，连忙用力将剑挥开，护在沈意行身侧，与那数十个黑衣人搏斗，来人皆是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之人，而墨风一人却是毫不费力地阻挡着众人。
轩窗外，泼墨般的天上挂着的清月从轩窗处透射进光芒而来，虽浅淡，却能够看到那黑衣人凶神恶煞的眼睛。
墨风用力回剑，旋身，踢腿，刺，穿 卷，狠狠一剑划在了一个想要攻击沈意行的刺客胳膊上。
“来者何人，竟然敢行刺公子，你们可知公子是谁，不要命了！”墨风冷冷出声。
“杀的便是他！”黑衣人冷冷出声。
话音刚落，几个黑衣人便一起朝墨风攻了上去，刀刀致命，没有一丝留情。
而沈意行却是云淡风轻的坐在那软垫上，姿势与方才没有一丝变动，透进来的月光洒在沈意行的身上，原本就一身月牙白锦衣华服的他此刻越发显得光风霁月，清绝出尘，那双内敛深邃的眸子更是不识人间烟火。而眸底伸出却透露出浓浓的邪肆与嗜血来。
漫不经心地浅笑着，看不出是嘲讽还是不屑，似是有些刻意隐藏起来的疯狂。
墨风是沈意行身边最得力的副将，在百战军中也胜任副将一职，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不可测。看得出这前来行刺的黑衣人皆是武功高强，并非泛泛之辈，而对于墨风来说却是他们毫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松松便将一大半的黑衣人给轻松制服。
而沈意行眸色没有一丝波动，仿佛身边发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
“全部解决掉，不必留活口！”
片刻，沈意行冷冷开口，目光却从未从那手中的“溯洄”匕首上移开过。
墨风一顿，而那些前来的黑衣人也是猛然一怔，看向一直不开口仿佛事不关己的沈意行，原本凶神恶煞的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惊恐，tmd，怎么没有人告诉他们沈意行身边的这个副将这么厉害啊！完全是以一当十啊，好歹他们也是被主子看重的杀手，却被一个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墨风猛然一怔，随即恭敬答道，“是！”
墨风原本以为是要留活口的，既然自家殿下都这般开口吩咐，就不必再留情。突然，墨风的眸子瞬间变得冰冷无情起来，连出手的招势变了个彻底，刀刀见血，势如劈竹，一剑封喉，瞬间，一半的人都倒下了。
有几个暗卫开始害怕起来，“快，撤，撤！”
“想走，没门！”
墨风冷冷一笑，追了上去，出手越发狠辣，将黑衣人堵到厢船的围栏处，皆是一剑封喉，应声倒下掉入水中，发出巨大的声响，溅起一大片一大片的水花。
片刻，全部人都解决了。
墨风利剑回鞘，满意冰冷一笑，转身走入厢房中，连忙掏出火折子，将厢房内分烛灯一一点燃，瞬间，厢房内便恢复了方才的一片绝绝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