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娘娘,殿下,这位姑娘便是江南颇负盛名的名医,雾山闻人。”
墨风恭敬有礼地将那决绝出尘的姑娘向顾王妃和沈意行说道。
只见那号称雾山闻人的女子,上前一步,缓缓屈膝行礼,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柔婉约,声音柔和如同出谷的黄鹂,仔细一听,似乎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清冷。
“在下雾山闻人,见过王妃娘娘,升平王殿下!”
顾王妃眸眼微闪,眉目温和,“闻人姑娘不必多礼,此番小女诊治,有劳闻人姑娘了!”
“王妃娘娘客气了,这是在下身为医者应尽的指责。”
女子不卑不亢的态度,没有丝毫的谄媚,让顾王妃不禁为之高看一眼,面上满意的神情似乎更浓了几分。
沈意行看了那雾山闻人几眼,眸色幽深漆黑,似乎是有些意味深长,随即转瞬即逝,随即扭头对顾王妃恭敬温和道,“母妃,走吧!别误了时辰。”
顾王妃笑了笑,“好!”
沈意行扶着顾王妃缓缓地上了马车,那一席青衣素罗的女子轻轻看着,一缕清风而来,吹起女子一侧的斗笠面纱,只见口若含丹,嫣红璀璨,眉眼之处灿若星辰,晶莹如山间汩汩清泉,清丽难言,一时倒让这盛京的初春霎时失去了颜色。
金阙宫,雾山闻人正在给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沈窈窕诊脉。静默无言。
听闻沈意行寻来了江南的名医,永昌帝用完午膳后便过来了。此时,沈意行,沈如玉,顾王妃,沈含羞,温淑皇贵妃姜娆都在这殿中焦急等候。
良久,雾山闻人才从沈窈窕的手腕上收回手来,面纱遮面,看不清她脸上清晰的神色,依稀能够看到她有些凝重的峨眉。
“闻人姑娘,我妹妹她怎么样了?”沈意行迫不及待出声。
闻人姑娘一言不发,只是伸出手去摸了摸沈窈窕的脖颈之处,只一下,便有收回手。
坐在轮椅上的沈如玉也忍不住连忙出声,眉眼之中尽是浓重的急切,“闻人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
闻人姑娘抬了抬手,声音有些清冷,“两位殿下,请稍安勿躁,医者看病时,需要安静。”
沈意行和沈如玉明显一怔,相视一眼,默不作声。
又不知过了多久,闻人姑娘这才缓缓从软垫椅子上起身,朝着众人恭敬且不卑不亢地拂了拂身,“看长阳公主如今这副样子,想来当初的伤势定然不可估量,不过,长阳公主能够养成如今这副模样,实属不宜,这都全仰仗了陛下所恩赐的九转丹。在下看了长阳公主的脉象,长阳公主的身子恢复得很不错。”
“那为何我妹妹一直昏迷不醒?”沈意行焦急出声。而沈意行所问的便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
闻人姑娘顿了顿,沉默不语。
沈如玉看出她的为难和挣扎,缓缓出声,“闻人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事?”
闻人姑娘点了点头,显然已是默认沈如玉的话。
“请屏退闲杂人等,在下接下来要说的话,事关长阳公主的生死,切莫不可传了出去。”闻人姑娘拂了拂身,似乎神色极其认真开口。
沈意行和沈如玉相视一眼,剑眉紧锁,眸色漆黑。
永昌帝剑眉微蹙,周身散发出凝重威严的气势,道,“伺候的人都下去吧!”
永昌帝一声令下,殿中伺候的宫女内侍瞬间恭敬退下,便是连沉韵,琥珀,妙言,吴兴这些人贴身的心腹都退了下去。一时,殿中只剩下了沈意行,沈如玉,沈含羞,顾王妃,永昌帝和温淑皇贵妃姜娆,似乎该退下的人都已经退下了。
“闻人姑娘!”沈如玉出声试问她,微微点头。
闻人姑娘一言不发,只见她缓缓取下头上的白纱斗笠,露出那副清尘决绝的容颜,眉似远山,口若含丹,算不上倾国倾城的美人,却是长得极其清秀,清艳难言,一双灿若星辰的星眸尤为干净澄澈,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来的与生俱来的从容镇定。
众人微愣,也没有想到一直没有露面的江南名医雾山闻人就在众人眼前,这么露出了容颜。
“敢问陛下,该退下的人是否都已经退下了呢!若是消息传了出去,或者说是传到有心人的耳中,恐怕长阳公主将会陷入更为恐怖的一场行刺。”闻人姑娘朝着永昌帝恭敬开口,一双眸子炯炯有神,清冷淡漠。
闻人姑娘的话,让殿中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永昌帝眸子微深,扫了一眼殿中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外人都已经退下了,闻人姑娘有什么便可以但说无妨!”
闻人姑娘眸色微闪,涌现几分一闪而过的异样,随即清冷的声音缓缓流出,“长阳公主之所以一直昏迷不醒,是因为……长阳公主,被人下了毒药。”
闻人姑娘的话如同一颗晴天霹雳在几人之间瞬间炸了起来,众人陷入浓浓的震惊之中。
尤其是沈意行和沈如玉的脸色黑得几乎都要滴出墨来,他们实在没有料到,自己千防万防,居然还是让这深藏在这幕后之人对姁姁下了手。
沈含羞面色有些苍白,指尖微颤,“闻人姑娘是说,有人想要杀了姁姁!”
闻人姑娘嫣红的嘴角微微上扬,神色却极其凝重认真,“长平公主严重了,看长阳公主的脉象,这背后之人应该不是想要长阳公主的性命,只是想让长阳公主醒过来。至于这幕后之人,就只能由陛下和两位殿下暗中调查。只是,在下想提醒诸位一句,在下仔仔细细地看了长阳公主的脉象和身温,发现长阳公主虽然不是中了致命的毒药,但是这背后之人在长阳公主身上的药下得有些重,已经有些时日。这幕后之人的心思,应该是让长阳公主永远醒不过来!!!”
“什么!想让姁姁永远醒不过来,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顾王妃赫然喊出声,瞬间红了眼眶。
沈含羞连忙扶着顾王妃,眸色担忧,“姨母!”
沈意行直直地站在那,伟岸的身子尤其挺拔冷峻,剑眉紧锁,眉心之中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垂在双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眼眸之中席卷着可怕的惊涛骇浪。
沈如玉一言不发,面色不会比沈意行好看多少,只是比起沈意行的愤怒,他的指尖却是在微微颤抖。
“居然有人想要害姁姁!陛下,您可一定要替姁姁做主,将这背后之人千刀万剐!”站在永昌帝身边的姜娆一脸愤怒地出声,她实在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要暗害姁姁,这是要把怀素的心头肉硬生生夺走了吗!
永昌帝咬牙切齿地开口,“此事必须彻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谋害姁姁!”
沈意行猛然回过神,朝永昌帝恭敬拱手,“皇伯父!侄儿恳请皇伯父不要将此事声张,那人既然能够在这金阙宫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药下在姁姁身上,定然是个厉害的人物。如今敌人在暗,这件事就让侄儿和怀素去揪出幕后凶手!”
永昌帝剑眉紧蹙,点了点头,“雁回说得有理!的确不宜声张,这件事就交给你和怀素去彻查!若是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你大可先斩后奏!”
“多谢皇伯父!”沈意行心中颇为感激。
有了永昌帝的这道命令,接下来所有的事都会变得更为简单一些。
沈如玉看向闻人姑娘,眸色幽深,“闻人姑娘,姁姁身上中的药究竟是什么?可有何解决之法?”
只见闻人姑娘那清艳出尘的容颜上出现几分凝重,峨眉微蹙。
众人的心一下子便紧了。
“这药名为曼陀罗,乃西域品种,颇为罕见,药性极强,它……”
闻人姑娘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沈意行猛然打断,“闻人姑娘你方才说什么,曼陀罗?你是说姁姁身上种的药是曼陀罗花粉!”
众人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闻人姑娘不知这其中缘由,心下有些困惑,却还是如实地点了点头,“是!的确是曼陀罗花粉,在下不会看错的!”
殿中的气氛瞬间便变得凝重了起来,带着几分异常的诡异。
当初,沈如玉因为马匹受惊坠崖,便是因为庶人沈瑜在马匹的粮草中下了曼陀罗花粉。难不成是……
沈意行的声音瞬间变得极为低沉阴冷,令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闻人姑娘,这曼陀罗花粉有哪些品种?可有马匹服用导致受惊的?”
“曼陀罗花粉普遍分为两种,一种便是如升平王殿下所说,可以使人或动物发狂,一种,便是长阳公主被人下在身上的这一种,乃是西域独有的曼陀罗,十分罕见,长期服用,可致人昏迷不醒,超过三个月,永远都不会醒过来!”闻人姑娘出声解释着。
“对了,不知长阳公主昏迷了多少时日?”
“过了今晚,刚好两个月!”沈如玉的声音犹如那地狱走出来的修罗一般阴冷森寒。
若是再没有发现,是不是他的姁姁就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我一定要将它一刀一刀活剐了!!!
闻人姑娘略带紧张的心这才松了下来,“还好,没有超过三个月,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闻人姑娘可有办法让姁姁醒来?”沈意行焦急出声,眼眸中是浓浓的期待与迫切。
闻人姑娘清冷出声,面色却闪过一丝犹豫,“办法是有,只是……”
“是缺什么药材吗?我让人去找!”沈意行立马出声。
“不是,在下看了长阳公主的脉象,腹腔之中有未逼出的黑血,在下要针灸将黑血排出,但是,这针灸过程十分痛苦,犹如剜心……”
沈含羞面色微沉,有些不解,“姁姁已经昏迷不醒,难不成还会感受到疼痛吗?”
“长阳公主虽然昏迷,可是意识还在,若是想要公主醒过来,就必须针灸先将黑血排出!”闻人姑娘沉着面色,连忙出声解释。
殿内瞬间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闻人姑娘扫了一眼众人,峨眉微蹙,再次出声询问,“在下请诸位想清楚,若是想要公主醒来,就必须承受着剜心之痛得针灸,若是不想公主平白无故承受这份痛苦,那……只是,若是过了三个月,在下可就真的没有把握了!”
针灸还是不针灸?现下成了所有人的难题!有什么有选择比无选择还要更加痛苦,艰难。
良久,姜娆面色有些犹豫,缓缓出声,“要不,还是别让姁姁承受这份痛苦了,剜心之痛可是如同凌迟,姁姁……如今这副身子……怎么承受得住……”
“可是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沈含羞猛然出声,神色有些崩溃和失态,有些冰冷地眼神落在姜娆身上。
姜娆一怔,面色有些难看,也为料到沈含羞会有如此大的情绪,也未曾想得到她,竟然当众反驳了自己,虽心中气恼,可是却也无可奈何,沈含羞尚且不能得罪,“我……我也只是……”
殿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凝固起来,似乎充斥着几分不寻常的意味,众人心思各异,谁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永昌帝轻咳一声,佯装斥责,“含羞!不可无礼!”虽说斥责,却未见半分斥责之色。
沈含羞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温淑皇贵妃微微拂身,道,“含羞一时心急!冒犯了娘娘!娘娘莫要往心里去!”
温淑皇贵妃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摆了摆手,“无碍!无碍!”
站在一侧的沈意行,在无人注意之时,漆黑深邃的眸子落在温淑皇贵妃之 上,涌现一抹意味深长的幽光。
永昌帝轻咳了咳,面色有些沉重,缓缓出声,“这事还是交由弟妹和雁回做主吧!”
顾王妃是沈窈窕的生母,沈意行是沈窈窕唯一的兄长,如今这两难的抉择之中,自然只有两人能够做决定。
顾王妃眼眶通红,坐在那椅子上靠在沈含羞的身上,如同失去了全部的希望一般,犹豫了万分,缓缓出声,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要不,还是针灸吧……姁姁才这般年纪,总不能……一辈子躺在床上吧……呜呜呜……”
永昌帝看向沈意行,深吸了一口气,“雁回!你呢?”
“针灸!”
当沈意行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身体上所有的力气一般。那紧握的双拳,骨节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根根分明泛红,那极力的克制之下是痛彻心扉,无可奈何的妥协和隐忍。
沈如玉微低着头,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模样,眼神空洞,早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和对活下去的期翼。面上波澜不惊,心中犹如刀割,波涛汹涌。
闻人姑娘见此,适时地开了口,“既然如此,那在下即刻替公主针灸!”
此时,姜娆连忙出声,“闻人姑娘,针灸过后,姁姁是否一定能够醒过来?”
闻人姑娘的神色微暗,嫣红的嘴角清冷地吐出两字,“一定!”
闻人姑娘的话让众人瞬间一惊,如果能够一举醒来,那么便是剜心之痛也有他自身的意义了。
“若是针灸过后,七天之内,公主没有醒过来,在下愿意以命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