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的种种温情，她知道，沈璟只是为了在人前维护自己的面子和尊严，堵住众人悠悠众口。而今，一道赐婚圣旨，沈璟的亲自登门下聘，把她的尊严狠狠地从脸上丢下来，狠狠地踩在脚下。姜倾强忍着心中的疼痛，难怪她总觉得那日在金阙宫中，沈芳菲看沈璟的眼神终是有些不同，原来，原来，竟是在这！
手中开得极好的玉兰花已被姜倾狠狠用力捏碎，抽泣的哭声在偌大寂静的院子中响着。阿月站在一侧，想要上前，却又不敢上前，心中很是不忍心疼，可是却也无能为力。
金阙宫中，金黄色的光芒沐浴着沈如玉和沈窈窕的身上，带着莫名的暖意，两人正在执棋对弈。
沉韵匆匆跑了进来，匆忙拂身，道，“王爷！公主！陛下刚刚下旨，册封芳菲小姐为容平王侧妃！现在圣旨已经到王府了，吴兴总管都已经宣完旨了。而且，容平王殿下已经将聘礼都送去了！”
沈窈窕猛然一惊，身形忽然不稳，将一盘的棋子给猛然碰乱，沈如玉连忙伸手扶住沈窈窕的手臂，担忧道，“小心！姁姁！”
沈窈窕猛然大惊，怎么也没有料到陛下的赐婚圣旨居然这么快就来了！“怎么会这样！皇伯父怎么会突然赐婚三堂兄和芳菲呢！”
沉韵峨眉紧锁，沉声道，“奴婢听说是容平王殿下亲自去向陛下求的赐婚！”
“三堂兄？”沈窈窕明艳妩媚的面色中怎么也止不住的震惊，“怎么会是三堂兄！三堂兄怎么会突然要求娶芳菲为侧妃呢！”
沉韵这些时日一直陪着沈窈窕在宫中，也听到了一些传言，想要开口解释，沈如玉却突然抬手挥手让她退下，沉韵正好住了口，缓缓退了下去。
“别着急！坐！”沈如玉握着沈窈窕的手，拉着她坐下，沈窈窕脸上的担忧越发浓重了，“我现在哪里还坐得住啊！怎么皇伯父就突然下旨，不是，怎么三堂兄就突然要纳芳菲为侧妃了呢！”
“别着急！其实，这些日子你一直没有出金阙宫，宫中早有些一些传言，我怕你担忧，便没有同你说！”沈如玉淡淡出声解释。
沈窈窕坐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却未好看到哪里去，“什么传言！”
“不少宫女内侍看到前些日怀安和芳菲在甬道上抱在一起，举止暧昧！”沈如玉淡淡解释。沈窈窕却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峨眉微蹙，拧在了一起，“抱在一起？怎么会抱在一起呢？”沈如玉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究竟是什么，只是这件事在宫中倒是传了起来。我想怀安向父皇求纳沈芳菲为侧妃，并非是突然，而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其实，说得难听一点，便是，暗通款曲。
沈窈窕眸色紧拧，幽幽出声，“可是，三堂兄和姜倾大婚不过一月，便要纳侧妃。让外人如何看姜倾和淮阴侯府，如何看芳菲！”
沈如玉握住沈窈窕的手，淡淡出声劝道，“如今赐婚圣旨已下，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我看啊，芳菲心中喜欢的人怀安，这桩婚事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怀安急匆匆下聘，算日子应该不久就会将芳菲迎入容平王府。芳菲这个容平王侧妃恐怕是做定了！”
沈窈窕面色极其难看，峨眉微蹙拧着担忧，整张明艳的脸却越发多了几分愁容的美，“可是，就算不管姜倾和淮阴侯府，那外人该如何议论芳菲啊！”
沈璟不过大婚一月，永昌帝便下旨赐婚侧妃，必然会引得外面的人议论纷纷。除了议论，姜倾和淮阴侯府面上无光之外，沈芳菲也逃不了世人的诟病，会让世人认为是狐媚勾引，才惹得永昌帝匆匆下旨让沈璟和沈芳菲完婚。
沈如玉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摸了摸沈窈窕的发丝，缓缓出声，“想来，怀安突然向父皇求娶芳菲，定然与芳菲也是通过气儿的，这些事，所要承受的流言蜚语应该都有所预料。她们应该有所准备，怀安不是那么没有担当的人！”
“你说得也并无道理！”沈窈窕缓缓点了点头，忽然却想起了什么来，猛然起身，“不行！我要去未央宫见皇伯父！”
沈如玉眸色微微一顿，似乎也料到了什么，淡淡开口，“你是要去为芳菲请封品阶吗？”
沈窈窕点了点头，似是有一丝诧异，“你猜到了？”
沈如玉弯唇浅浅一笑，淡淡开口，“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好！”沈窈窕点了点头，旋即看向一旁的沉韵，忙开口，“走吧！沉韵！去未央宫！”
“是！”沉韵连忙跟了上去。
沈窈窕去后，沈如玉笑意微敛，眉眼沉沉，出声道，“洛川！”不远处的洛川连忙走了过来，拱手恭敬出手，“王爷有何吩咐！”
“去给雁回传个消息！把父皇赐婚怀安和芳菲的事告诉雁回！让他尽快带着含羞回京，最近事儿多，少在外面逗留了！”沈如玉缓缓出声，明眼如炬。
“是。属下即刻去办！”洛川恭敬拱手，旋即退了下去。
未央宫勤政殿，永昌帝正在院中的亭子中独自下着棋，内贵人吴兴恭敬站在一旁。少侍许甚欢连忙走了过来，恭敬道，“陛下！长阳公主在外求见！”
“姁姁？”永昌帝抬起眸子，眸色微微一顿，旋即放下手中的棋子，淡淡道，“宣！”
片刻，许甚欢带着沈窈窕缓缓走了进来。沈窈窕连忙屈膝行礼，“姁姁参见皇伯父！”
永昌帝面色温和，带着几分喜色，看向沈窈窕，伸出手来摆了摆，“姁姁来了！快！快来坐！正好朕一个人下棋正无聊呢！你来陪朕下一盘棋！”
“是。”沈窈窕只能将心中想要说的话也咽了下去，只能恭敬走上前，端庄有礼地在永昌帝身前坐下。
永昌帝慈爱地看着沈窈窕，眉目温和，早已收敛起帝王素来的威严和肃穆，有些意外出声，“这是你身子好后第一次从金阙宫中出来吧！”
沈窈窕颔了颔首，“是！”
“说吧！此番来找皇伯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永昌帝直接开门见山道，明亮的双眼似乎已经猜到了沈窈窕此番来的目的。
沈窈窕这才连忙恭敬开口，话语中不由得掺杂着几分焦急和迫切，“皇伯父！姁姁今日前来，是为了芳菲一事。如今，皇伯父恩典，赐婚三堂兄和芳菲。可是姁姁到底是芳菲的长姐，我不愿委屈了芳菲，担心她受尽流言蜚语。所以，想向皇伯父恳求一个恩赏！”
永昌帝眸色微顿，面色波澜不惊，显然早已经了然于胸，“你是想让朕加封那丫头的品阶？”
“皇伯父英明！”沈窈窕连忙颔首开口，“芳菲虽然是个庶出的女儿，到底身上流着还是父王的血脉，也是皇室的血脉，名以上也是皇伯父的侄儿，却因为生母的身份没有得到品阶。如今芳菲即将进容平王府为侧妃，我想要芳菲能够在人前风光一点，所以这才大胆前来，求求皇伯父的恩典！”
“你身为那丫头的长姐，为她求品阶也是应该的。朕看那孩子也是端庄得体，知礼懂礼的，一个县主的品阶倒也当得！”永昌帝没有半分不恼，反倒是极其欣慰地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朕便依你所言，加封那丫头为县主，风风光光嫁入容平王府！”
沈窈窕面上一喜，猛然起身，旋即摆手跪在地上，“姁姁代芳菲谢皇伯父恩典！”
永昌帝笑了笑，伸出手来扶起沈窈窕，温和道，“好了！别跪着了！起来！跟朕下棋！”
“是！”沈窈窕这才起了身，看着眼前的棋盘却是忽然灵光一动，雪亮的眼眸闪过几分狡黠，“皇伯父！若是我迎了皇伯父，不知道皇伯父有没有什么赏赐啊！”
永昌帝看着沈窈窕狡黠的模样，心中早已明白沈窈窕再打什么心思，旋即，宠溺地笑了笑，“当然有赏赐！若是你赢了朕，朕便许你一个恩典！”
“多谢皇伯父！”沈窈窕连忙一笑。
永昌帝却连忙开口，“赢了才有恩典！”
不一会儿，一炷香的时辰下来，棋盘早已摆满了黑白棋子，纵横交错，形势险峻。沈窈窕望着棋盘上的棋子，赫然一笑，带着如同孩童般的灵动和雀跃，“皇伯父！我赢了！”
“哈哈哈！是是是！你赢了！是姁姁赢了！”永昌帝爽朗地笑声充斥在亭中，看得出来永昌帝很是高兴，一盘棋虽然输了却是龙颜大悦。
“那皇伯父是不是该兑现赏赐了？”沈窈窕连忙开口。
永昌帝笑了笑，素来威严肃穆的双目布满浓浓的宠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道，“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沈窈窕眸色微微一闪，笑意微敛，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眼眸处却充满浓浓的坚定，一副不容人抗拒的姿态，沈窈窕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伯父！姁姁想求皇伯父赐婚！”
永昌帝眸色微微一顿，笑意微敛几分，淡淡道，“姁姁是想要朕赐婚你与怀素！”
沈窈窕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脱口而出，“是的！皇伯父！姁姁希望皇伯父能够赐婚我与怀素！”
永昌帝忽然沉默，默不作声，旋即，永昌帝忽然一笑，眸子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宠溺，“哪有姑娘家为自己求亲的！”
沈窈窕顿了顿，眸色闪烁着几分异样，笑意微敛，缓缓出声，“皇伯父！姁姁与怀素经历了那么多，特别是京郊行宫的这场大火以来，我和怀素的感情早已经超越了生死。而今，我能够从那场大火活下来，全都是仰仗皇伯父义无反顾拿出的九转丹。我知道皇伯父是疼爱姁姁，所以姁姁才能如此直言不讳。皇伯父！儿臣不愿意再离开怀素！”
一旁恭恭敬敬站着的内贵人吴兴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永昌帝，眼中有些意味难明。
永昌帝面色微沉，旋即，有些语重心长地出声，“姁姁，你和怀素的感情，朕也看在眼里。怀素虽然是朕最疼爱的皇子，但是你也是朕最疼爱的女儿，朕也不希望你受委屈。如今，怀素恐怕这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你也丝毫不在乎吗？”
“我不在乎！”沈窈窕没有一丝犹豫，直接脱口而出，“皇伯父！我不在乎！无论怀素发生什么样的事，姁姁这一辈子都只愿陪在他的身边。若是不能嫁给怀素，姁姁情愿终身不嫁，终生伴青灯古佛！”
永昌帝眸色闪过转瞬即逝的惊讶，他知道这两个孩子从小便青梅竹马，生出男女之情，只是没有想到竟然到如此深厚的地步。或许也只是因为姁姁对怀素的感情，那晚京郊行宫的熊熊大火，也只有她能够在绝境之中生出这份义无反顾的勇气。
永昌帝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姁姁，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但是有些事，皇伯父必须再提醒你一句！你难道忘了你出生时，司天监的预言了吗？”自己固然疼爱姁姁，即便在权势之下也愿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可是身为帝王他却不得不考虑这当初的预言。
沈窈窕眸色一怔，旋即缓缓出声，“皇伯父！姁姁记得，姁姁也从来没有忘过！司天监的预言，姁姁将要母仪天下，而司天监也预言过怀素。但是如今怀素遭遇谋害，已经失去了往日几乎所有的荣光和赞叹，活在世人心中的永远只是从前的他。而今，他失去了所有，他的双腿无法站立，这其中的痛苦难言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不希望怀素在失去所有的同时，也失去了我！”
沈窈窕的一番话虔诚如同自己的信仰，一字一句落在永昌帝的心中，只觉着万分复杂，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皇儿却遭人谋害，出了这样的事儿，他虽然是一个帝王，却也是一个父亲，他也不希望怀素失去所有。若是姁姁嫁给了别人，那么怀素的心中自然也不会好受。
永昌帝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经世的沧桑，淡淡道，“你说得有道理！朕不能让朕曾经最引以为傲的皇儿失去所有的同时，也失去他最爱的人！”
沈窈窕猛然一惊，欣喜涌上心头，“皇伯父！您，您这是答应了？”
在沈窈窕浓浓的注视之下，永昌帝缓缓点了点头，“朕，答应了！等到这所有的事过后，朕便下旨赐婚你与怀素！”
沈窈窕面上一喜，心中万分欣喜，旋即，起身，再次跪在地上，“姁姁多谢皇伯父成全！”
永昌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将沈窈窕扶了起来，眸子中带着宠溺和温和，“起来吧！你身子不好！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多谢皇伯父！”沈窈窕的眼中闪烁着满足的笑，语笑嫣然的模样倒让这满园的春色顿时黯然失色。
永昌帝赐婚的圣旨才送到了忠武王府，紧接而来的便是另一道册封圣旨。
忠武王府的大殿上，顾王妃带着沈芳菲和一众伺候的人跪在那，心思各异，便是连素来见惯了大场面，从容镇定的顾王妃也很是不解，不知道这圣旨究竟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