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呢姜娆已经从以前的贵妃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温淑皇贵妃,到底在身份品阶上也有所不同。忠武王妃和温淑皇贵妃平起平坐,自然顾王妃也对其客气几分,但是却不代表能够一直忍让。
听着顾王妃的话,温淑皇贵妃的眼眸不动声色地变了变,旋即,转瞬即逝,淡淡地弯唇笑了笑,倒是比方才客气几分,只是那嘴角浅淡的笑意依旧带着几分嘲讽。只听她淡淡道,“忠武王妃此话言之有理,毕竟都是做母亲的,本宫也能够理解忠武王妃的一片苦心。本宫不得不感叹,忠武王妃到底是忠武王妃,这番大度作为倒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
“皇贵妃说笑了。芳菲虽不是我亲生,却也是忠武王府的血脉,雁回和姁姁都疼得紧呢!这不,雁回还同我说了,等到芳菲嫁入容平王府那日,雁回便骑上那高头大马,亲自去送亲呢!”顾王妃眼眸带着几分算计,语气犀利,嘴角浅淡得体的笑意却是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这不说来也真是缘分!当初现如今的容平王妃嫁过去的时候,也是雁回亲自去迎的呢!皇贵妃娘娘,您说呢?”
顾王妃的话中不是明面就是在告诉温淑皇贵妃,便是连你侄女,如今的容平王妃姜倾都是我儿子亲自去送的。你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嚣张的劲!其实,顾王妃此话也不过是让温淑皇贵妃知道沈芳菲那无论如何,都是忠武王府的人,有哥哥姐姐护着,也轮不到其他人来质疑。
温淑皇贵妃眸色微闪了闪,到底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扯出一抹得体的笑来,“是。忠武王妃说得有礼。都是本宫的儿媳妇,本宫又能厚此薄彼到哪里去呢!”
“有娘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顾王妃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盏,露出满意一笑,随即意味深长地开口,“说不定啊,我的两个女儿都要成为皇贵妃的儿媳妇了,以后咱们可都是绑在一起的!”
“自然!自然!忠武王妃说得极是!”温淑皇贵妃自然听得出来顾王妃的暗示,连忙笑着出声附和,顾王妃这也算是表明了立场。日后若是有了忠武王府的助力,那么怀安登上储君之位便能不费余力,她自然是欣喜接受的。只是让她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庶出的沈芳菲竟然也能够让一直保持中立的忠武王妃做出这样的决定。她自然是乐见其成。
如此一来,温淑皇贵妃原本不满沈芳菲嫁入容平王府,让自己的母家和侄女姜倾面上无光,倒也没有那么严重了。并且还让妙言亲自送去了忠武王府不少礼物,说是给沈芳菲的聘礼。
朝中上下,世家宅院,一听说便明白了这如今的局面。看来忠武亲王府是要站在温淑皇贵妃这边了,有了忠武亲王府的相助,那么放眼朝野,谁还会谁容平王的对手。只是似乎所有的人都忘了即将回京的燕平王沈辞镜。
彼时,沈窈窕正与沈如玉坐在廊下的亭苑中下棋,沈窈窕有些漫不经心地捻着棋子,慵懒散漫地目光却是落在一旁摆着的插满绿菊的青玉囊上,陷入沉思。她总觉着那日云昭仪的话中明显是话中有话,素来极其擅长察言观色的她却是不明白者这其中的深意,她总觉着云昭仪是在意有所指,是在暗示着什么,但是想了多日,却是想不明白。
沈如玉眸子闪了闪,看向沈窈窕,见她一直盯着那青玉囊中的绿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含笑淡淡出声,“怎么了?姁姁!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雁回和含羞又出了什么事吗?”
沈窈窕摇了摇头,淡淡出声,“哥哥和闻人姑娘的事已经定了下来,而含羞姐姐气色也好了不少,含羞姐姐想要破破这大宸百年来的规矩!”
沈如玉眼眸微闪了闪,微微一顿,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含羞对雁回的情意持续了那么多年,他也是看在眼里。只是没有想到含羞竟然是如此通透之人,想要破了这大宸百年来的规矩。大宸规矩,驸马不可纳妾,他也是知道的。旋即,他淡淡勾唇道,“含羞对雁回的情意深厚,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闻人寞便放弃。虽说这大宸的规矩,驸马不可纳妾,但是规矩总是用来打破的!”
沈窈窕默不作声,只是似有所思的眼神落在那青玉囊的绿菊上,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沈如玉眼眸幽深,旋即,闪过一道暗芒,淡淡开口,“既然含羞都已经想通了,姁姁怎么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我看你一直盯着这绿菊看,这是那日你去华宁宫拜访云昭仪她送你的吧!是她和你说了什么吗?”沈如玉虽然不知道沈窈窕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从沈窈窕的眼神他很肯定,定然与华宁宫的云昭仪逃不了干系。
沈窈窕眼神微微一敛,忽然清醒过来,垂了垂眸子,似是闪过几分掩饰,连忙出声解释,“倒也没什么!只是出来时,云昭仪将这青玉囊的绿菊送给了我,恭喜我因此获得的大吉之兆。我只是觉着有哪里不对劲!”
沈窈窕并没有将自己真正的不解说出来,毕竟云昭仪的那些话都离不开怀素受伤的腿,她担心实话实说伤了怀素。
沈如玉眼眸微闪了闪,带着几分异常的微光,他很清楚地捕捉到沈窈窕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掩饰,姁姁,你究竟对我隐瞒了什么。不过,既然姁姁不想说,他也不想逼她,他可以私下去查。旋即,他伸出手来摸了摸那绿菊,淡淡道,“或许只是因为你送了她白玉琉璃的牧云宫衣,她回礼罢了。毕竟这绿菊满园盛放,都是因为你才产生的大吉之兆。父皇感念云昭仪将日月琼浆献出,将花房中所有的绿菊都送到了华宁宫。许是这样,云昭仪送给你添添喜气。”
“或许是吧!”沈窈窕淡淡出声,语气依旧是漫不经心,看起来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旋即,似是有颇为感叹道,“只可惜了,这绿菊好好的,偏偏给剪了下来,再好到底也逃不过一个花败的下场!”
沈如玉细细地瞧着她,很明显能够从她素来明媚的眼中看到那感时伤节的落寞,犹如花的颓败,眼眸微闪了闪,他到底看不得她半分伤悲,略微想了想。旋即缓缓出声,“我让人收集每日的晨露,用来放在青玉囊中滋养绿菊,应该能够保住一时的光鲜!”
“能保住一时光鲜又如何,又不能保住一世!”沈窈窕的眼神似乎越发落寞,连声音都不由得带上几分哀怨。
沈如玉眸微闪,旋即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淡淡道,“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保住永久的光鲜,能保住一时也已经是难得!”
闻言,沈窈窕却不知忽然想起什么来,扭头直直地看着沈如玉,坚定道,“不!有一样东西能够保住永久的光鲜,而且永远不会消失溃败!”
沈如玉微微一愣,“什么?”
忽然,只见她弯唇嫣然一笑,“我对你的深情!”
沈如玉一愣,旋即清醒过来,嘴角无限地上扬,笑出声来,笑得风华绝代,温柔似锦。
沈窈窕走在长长地甬道之上,沉韵陪在身侧,来来往往的宫人不时恭敬行礼。忽然,甬道的对面似乎是走过来两人,沈窈窕先是冷眼一眯,旋即便看清了来人,眼眸闪过一道微光。
沉韵在身侧小小出声提醒道,“公主!是三殿下和三王妃!”
“姁姁!”沈璟率先出了声,心中洋溢着几分欣喜,却也十分复杂。
姜倾缓缓低头颔首,声音很轻,很淡,却带着几分疏离,沈窈窕听得很清楚,“长阳公主!”
沈窈窕面色平静,眸色微微一闪,看着眼前这个短短几日便憔悴了许多的女子,她的脑海中还是记得姜倾从前明艳可人的模样。想必近日为了芳菲要嫁入容平王府的事儿,也暗自垂泪。沈窈窕能够明白她的疏远和陌生,但是,自己并不后悔,如果同样的事情再来一次,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替芳菲请封品阶。
她不是个至纯至善之人,她虽欣赏姜倾,可到底没有什么过大的交情,而芳菲可是她的亲妹妹,如何选择,自然一目了然。
姜倾的一声“长阳公主”倒是彻底拉开了两人的关系。
沈窈窕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微微颔首,“三堂兄!堂嫂!”
沈璟看着沈窈窕,心中复杂难言,终于他还是用了如此卑劣的方式,得不到她,便找了一个跟她有三分相像又爱慕着自己的沈芳菲,也算是一种慰藉。沈璟扯着艰难的嗓子道,“怎么了?你这是要出宫吗?”
“嗯!”沈窈窕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不热络带着明显的疏离。
“我听说含羞病了!她身子没事了吧?”沈璟也听说了昨晚的事儿,毕竟这宫中上上下下那么多嘴,昨晚的事儿可是不少宫女内侍都看到了。而且,永昌帝下了圣旨已经在盛京上下传开来。
对于沈璟的知晓,沈窈窕没有半分意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直直地看着沈璟,淡淡道,“三堂兄!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话落,沈窈窕的眼神看向了姜倾,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姜倾眸子中带着几分冰冷和疏离,只是眼眸微闪了闪,旋即不动声色地朝沈璟屈膝拂身,“妾身先去给母妃请安!”说完,姜倾便已经缓缓离开。
沈璟和沈窈窕四目相对,心思各异。离这不远处的水榭亭苑中,沈璟和沈窈窕并排而站,沉默着,一言不发。
“姁姁,是有什么重要的话想要和我说吗?”沈璟终是忍不住,率先开了口。
沈窈窕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出声,却又带着几分凌厉和坚定,“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要求娶芳菲,如今,圣旨已下,已无回旋的余地。我只希望,你好好待她!”忽然,沈窈窕缓缓侧身看向了沈璟。
沈璟看着沈窈窕带着冷冽和疏离的眼神,心中一痛,沙哑出声,“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吗?”
沈窈窕面色平静,没有半分动容,毫不留情出声,“难道不是吗?”
沈璟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眼前他最爱的女子,如今却是这般的指责她,一字一句全都毫不留情地扎在了他的心上,只觉着痛得说不出话来。
沈窈窕眼眸微闪,垂了垂眸子又周而复始地掀起,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沈璟!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我之所以不说出来,是不想让芳菲心中多想,不希望这件事在她的心上成为一个永远也拔不掉的刺!”说完,沈窈窕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从他的身侧拂袖擦肩而过。
沈璟僵硬地站在那里,心脏仿佛被人狠狠蹂躏,一股疼痛从心头处蔓延全身,他难以呼吸,眼眶涌现异常的猩红。
她知道,原来她知道,自己纳芳菲为侧妃究竟是为了什么!原来她都知道!
三日后如期而来,暗红的朝霞从山的一边缓缓升了起来,熏染着鱼肚白的天空,染红了大半的天际。金黄色的光芒缓缓从那上升的红日透射出光芒而来,笼罩着千古连绵的盛京古城。今日的天色似乎格外得晴朗,微风和煦,从树上传来几声微弱的蝉鸣。
闻人寞便是在这一日从玉楼春嫁入了忠武王府。
大气端庄,恢弘尊贵的忠武王府此刻早已经挂满了红绸,大红的一片,喜庆得很,但是却看不到半分高兴欣喜的模样。
沈意行只派人去玉楼春中接回闻人寞,并没有亲自前往,便是连身上都没有穿大红的喜服。沈窈窕去到青梅嗅中时,沈意行正穿着一身素衣坐在那檀木桌后的深褐色椅子上,一旁的砚台上摆好了早已磨好的墨,殿中的紫金香炉吞吐着淡淡的沉水香。沈窈窕到时,看到的便是沈意行一脸清冷,毫无情绪地习字的模样。
“哥哥!”沈窈窕弱弱地唤了一声,走上前去,见到这样的沈意行有些微微愣神。
沈意行抬起眸子见到来人是沈窈窕,冷冽的嘴角连忙扯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姁姁来了!你来得正好!正好来帮我看看我这副字习得如何!”
沈窈窕只是缓缓走上前去,微微垂下眸子,看着上好的宣纸上赫然躺着的墨字,沈窈窕猛然一怔,瞬间便脱口而出道,“这是诗经中的《关雎》。”
沈意行笑了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姁姁!这是你的名字!喜欢吗?”
“哥哥的字越发好了,笔走龙蛇,宛若游龙,下笔有力,在姁姁看来,极好!放眼这盛京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哥哥的!”沈窈窕毫不吝啬地夸赞,却没有添加任何讨好的话,她依旧记得,当初少年睿智的沈意行之所以一时名动盛京,便是因为习了一手极好的《兰亭序》。
沈意行弯唇笑了笑,眉目温和,眼眸却微微幽深,笑而不语,藏着几分看不懂的情绪在里面,处处透露出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