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栎辉忙道：“那不行。家里没人看着，我们也不能放心！”
他一转念头，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
出门后，他马上转头吩咐邹氏：“老三一团孩气，经不住事。我看，不如就让老二也留在家里算了！有他大哥代表咱们家下场比试就行了。秋围的比试哪年都有，在家里孝敬祖母的机会却不是永远都能有的，事有轻重缓急，他也该分清楚才是！”
这是什么话？
一直以来，习惯性听从何栎辉安排的邹氏，这次也不由得愣住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反应过来之后，她的眼圈儿立刻红了：“这怎么能行呢？沐儿也是您的亲生儿子啊，您怎么能······”邹氏哽咽着哭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看见一向懦弱顺从的妻子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还敢开口顶撞，何栎辉心里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你什么意思？”他冷冷地瞥了邹氏一眼。“难不成你觉得让儿子跑到外面出风头，比守在家里侍奉长辈还重要？”
一顶“孝义”的大帽子扣了下来。
这是驳不倒的理，邹氏满肚子委屈，却也无从申辩，只是低头垂泪，却始终没有说同意。
何栎辉看在眼里，只是冷笑！
老二成了家，又立了业，娶了个新媳妇进来，处处帮她辖制着大儿媳妇，她这是腰杆硬了，竟敢不听自己的话了！
他冷声道：“话我可是跟你说过了。到时候，要是老二敢不留在家里，我就去告他个‘不孝’之罪！”
在本朝，“不孝”是“十恶”之一，这是连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时，都不会获得赦免的极大的罪行！
他这是要彻底毁了儿子的一辈子？
邹氏连哭也顾不得了，她睁大了一双泪眼，望着眼前的何栎辉，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样的动静，自然瞒不住里头的老太君。
她疲惫地躺了下去，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岁。
林妈妈心头一酸，忍不住侧过头去。
半晌，才听到了床榻上传来了老人家低低的说话声。
“出去传我的话，他要是真心想孝顺我，就把三个儿子都送到我这里来侍疾，少一个都不行！不然，我就去宫里，告他一个‘不孝’之罪！”
一番话说得缓慢低沉，却斩钉截铁。
林妈妈不敢耽搁，连忙亲自去了上房，亲口把老太君的话一字不改、原原本本的说给了何栎辉听。
邹氏忍不住又捂起脸，哭了起来。
何栎辉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今年可是圣上亲口下旨，放出了一大把好职位的！
要是突然不去了，岂不是断送了儿子的前途？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何栎辉一时间难受极了。
想来想去，到底还是孩子明晃晃的前程更要紧······
他硬着头皮，还是去了老太君屋里求情。
兜了个大圈子，结果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老太君只觉得意兴阑珊，淡淡地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再多说。
没过几天，宫里就传出来了九皇子妃的话，说盛会难得，家中诸位兄弟，能去的一定要去，不可辜负了圣上的隆恩！
这下何栎辉彻底消停了。
很快就有在内院做洒扫的婆子，把这事当成新闻，说给了孙婆子听。
孙婆子向来喜欢传小话儿，一扭头就告诉给了紫英，紫英马上又报给了常晞。
常晞冷笑了一声，吩咐道：“给孙婆子送五百钱去。”
紫英连忙答应下来。
起先，紫英还瞧着孙婆子不顺眼，觉得她的嘴太碎了，以为二奶奶会找个理由把她打发出去，没想到后来不仅没撵她走，反而让她变成了帮忙打听消息的一份子，只要底下的人都严谨些，别让她知道二奶奶屋里的事就行了。
原来还能这么用人······
她暗暗记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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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是在老太君面前吃亏了？”萧合环端起莲子茶喝了一口，淡淡地问。
丫鬟绣竹低声道：“是呢，听说伯爷已经把铺盖细软都搬去了姨娘们的东跨院，已经好几天没露过面了。”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早知如此，又何必折腾？
萧合环淡淡地笑了笑。
绣竹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小心地问道：“三爷今儿出去会友，看时候也该回来了，您看要不要先准备着？”
“去拿几百钱，让厨房单做几道爽口的小菜送过来就行了。”萧合环道：“在外面吃了酒，回来吃些清淡的东西正好。左右今天三爷要到画菊的屋里睡，你过去说一声，让她留着门。”
绣竹欲言又止。
虽说这几天是画菊的日子，可三爷刚刚送别了密友，心里肯定不好受，奶奶顺势把三爷留在自己的屋里，宽慰一番，谅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的。
可三奶奶已经放下了茶碗，拿起一本《庄子》看了起来，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退了下去。
从画菊屋里出来，正听见墙根后头有人在议论。
“从没见过谁家的娘子是这样的，自己都没孩子，还不加紧些，反倒是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的往屋里塞······”
这些乱嚼舌头的下作东西们！
她刚要开口叱责几句，忽听得前头传来了脚步声。
居然是二奶奶！
她连忙赶上去行礼。
“你们奶奶在家吗？”常晞笑着问。
她是来邀请萧合环跟她一道去永宁侯府拜访的。
萧合环听了，却并不显得很热络，只是仔细地问起常晞，她老祖母的身体如何，家中父母怎么样等语。
“既然这么在意，何不就回去看看？”常晞笑道：“那可是你的娘家。上次我去看二姐，李老太君还特意叫我过去，问了你的近况呢。”
萧合环却又恢复了从前那种冰山一般的样子，低下头去慢条斯理地喝茶，没有说话。
常晞但笑不语。
果然，每次一提到永宁侯府，萧合环就会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按头吧。反正自己的话已经带到了······
常晞把李老太君和萧合环母亲送的东西当面交给了她，就告辞回去了。
“奶奶。”绣竹忍不住上来劝道：“您可已经有快一年都没回去过了，这又是何苦······”
萧合环仍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炕桌上那个小小的锦边弹墨的粉色包袱，发起了呆。
那天，何沛阳到底还是没去画菊的屋里歇着。
刚一回府，他就被何沐阳叫去了外书房。
“我是又跟二嫂借了好几次书，都是朋友求到我这里来的，不好回绝······不过我已经按照约定的时间归还了，二嫂还夸过我重信守诺，有君子之风呢！”他刚一进门就解释起来。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对木雕的蛐蛐，蛐蛐的四肢和触须都有机关可以活动，做工非常的逼真。
“这是我给二嫂淘来的，作为借书的谢礼，二哥你瞧！”
看着他一副献宝似的讨好样子，何沐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无奈地摇头道：“谁问你这个了？你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无半点稳重之态，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被丢到军营里去打仗了！你可倒好······”
本来没气的，说着说着，他心里又添了些气。
“要是谁都像我二哥这么能干，那还了得？”
面对满脸寒霜的何沐阳，何沛阳不仅不害怕，还有心情说这些俏皮话。
由此可见，兄弟俩平时的感情的确很要好。
“叫你来是有正经事要嘱咐你！”
何沐阳懒得跟他扯闲篇，单刀直入地道：“再过几天就是秋围的正日子了。我不在家，内院有你二嫂操持，可外院的事情，她却不好过问。所以那几天，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就呆在家里，帮我留意着外头的动静，有什么风吹草动，或是去跟你二嫂说一声，或是去猎场告诉我。你也知道，御驾也在那边，四周都有禁军戒严，杜安和杜林他们进不去。”
听见果然有正经事嘱咐他去办，何沛阳一时怔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看着二哥严肃郑重的脸色，他这才终于确信了二哥是认真的，很快又激动了起来。
“就交给我吧！”他连声音都有点儿颤抖。
何沐阳看在眼里，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从前，他总说三弟不懂事，自己大包大揽的，不肯给弟弟机会历练，这才养成了他游手好闲的性子。
说起来，自己也有许多做得不足之处······
以后多加注意就是了。
他拍着何沛阳的肩膀笑道：“要不是你二嫂跟我说，我才不会让你来管这事呢！你可要好好表现，替你二嫂也争个脸。”
“是嫂嫂跟二哥提的？”何沛阳高兴不已。
这么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常晞的称呼就从客气礼貌的“二嫂”升级成了“嫂嫂”。
何沐阳强忍着笑意，板着脸道：“是啊！你还不快去把你的私事料理清楚了，把那几天的时间空出来。”
“我是个闲人，哪里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出去瞎逛罢了！”何沛阳拍着胸脯道：“二哥只管放心，那几天我一定好好守在家里，绝不踏出家门半步！”
何沐阳含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