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一回屋，他就跟五奶奶商量。
“邹家？”五奶奶快速的转了转念头。“难道他们在您面前提了些什么？”
常晖笑了，仔细跟她解释是自己的主意。
“您可真是的！”五奶奶嗔道：“人家一点口风也没露，您倒是先惦记上了，真是‘剃头担子一头热’！难道我们女家反倒赶着男家不成？”
常晖摸了摸脑袋。
这些事他确实不太懂。
五奶奶笑着拍了胸脯：“您就看我的吧！”
第二天，她就去了邹家住的客房，跟邹大奶奶说了小半天的话。
没过几天，邹一宁就来求见常子卫，还带来了他父母的手信：“家父和家母也想过来府上拜访，顺便看看济州城的风光。”
常子卫没有多想，很痛快地答应了。
邹老爷一脸的络腮胡，一双大眼炯炯有神，邹太太的身量也颇为高大，两个人站在一起，很有几分势均力敌的感觉。
刚一见面，邹太太就送了常晞和常晴每人一对宝石簪子。
这么大的手面······孙氏暗暗侧目。
邹太太也在暗暗留意着常家的两个闺女。
两个人的模样都没得说，六小姐气度高贵，根本不像寻常官宦家的小姐，七小姐一派天真烂漫，却也对自己给她的宝石首饰没什么反应。
看来常家的家底果然不凡！
她笑着拉起常晴的手，问她在家里都做些什么消遣。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七小姐是个庶出的，竟然也跟着正经先生读过好几年的书。
常晴的态度大方，言语俏皮可喜，一点儿也不像那些文绉绉的小姐，说话蚊子哼哼似的······她越看越是喜欢。第二天就跟常子卫夫妇去商量求娶。
常子卫得知了邹家的打算，非常不满。
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也想求娶自己的女儿？
从此对邹家所有人都不怎么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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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侯府里，常昭正在哄着靖哥儿吃饭。
绿芸和红绫早已出嫁了，新进的大丫鬟春枝替靖哥儿洗了手，抱他回去睡觉。
乳娘吴妈妈进来了。
“建平伯府来送帖子了，初五办圆屋酒，想请您带着靖哥儿过去坐坐。”
所谓圆屋酒，就是房子建造修缮完工后办的酒席。
“又修宅院了？”常昭微微蹙眉。
吴妈妈低下头，没有说话。
“这阵子家里有客，再加上帮五妹办理常国公府的丧事，恐怕不得闲。”常昭道：“去回一声，初五我就不过去了，到时候记得备一份厚礼送去。”
“是。”吴妈妈答应下来，却不急着走，想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晗小姐那边，怎么样了？”
提起这事来，常昭的脸色微微一沉。
“她倒是勤谨，牟着劲想要在婆婆和亲戚面前好好表现，每天茶不思饭不想的，一心要把世子爷的葬礼办得风光。可她毕竟没经验，临时抱佛脚，只怕是难······”她摇头道。
吴妈妈急道：“何必要出这个风头呢？照着旧例办就是了，做得越多，到时候错得就越多。”
这样的话，她何尝没有劝过？可惜······
常昭想了想，吩咐道：“家里事多，我不可能经常过去，你派几个得力的仆妇去帮她料理，有什么不妥当的，也好及时来回了我。”
也只能先这样了！
吴妈妈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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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太太又找到了孙氏。
“我们家老二从小不在我们身边，常老爷有顾虑，我们都明白。”邹太太的态度非常客气：“可那孩子真不是个不懂规矩的，他老实得很，也念了些文章在肚子里，跟您家的七小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还请您在常老爷面前美言几句······”
屋里并没有旁人，孙氏不动声色地打开面前的匣子。
两枚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静静地躺在月白色绒布上。
“这······”孙氏为难地把盒子往外推了推：“太太客气了，我可不能收下。”
“又不是什么名贵的玩意儿！”邹太太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我平时也不戴这些，白放着怪可惜的，常太太天生丽质，正该好好打扮打扮，才算不辜负了这东西。”
孙氏含笑客气了几句。当晚就去了常子卫的书房。
“邹家那孩子，老爷瞧着怎么样？”
“不怎么样。”常子卫没好气地答道。
他根本就没细看。
“我瞧那孩子知书识礼，模样也不差，堪配咱们晴儿。邹家老爷和太太又都通情达理······”
常子卫不置可否。
第二天却叫了常晖来细问。
“学问倒还扎实，只是太老实了些，不大变通。”常晖如实评价道。
这倒无伤大雅······
晴儿毕竟是庶出，在想找个邹家这样的，其实也不容易。
常晖接着道：“邹老爷私下里曾跟我说，他们家在当地还有两处宅子，等邹二公子成年后，就让他们小夫妻分出去单过。公中的银子，该给他们的，一分也不会少。”
“这是真的？”常子卫讶异。
这样一来，上头没了公婆的管束，日子过得就自在多了！
常晖笑道：“邹老爷做事有分寸，想来是跟邹太太商量过的，您儿媳妇已经去找邹太太探过口气了，两个人的表态大同小异。邹家大公子也不是那等斤斤计较的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常子卫对儿子的回答很满意。
儿子能拎得清，知道自己代表的是常家的立场，因此并没有像平时那样称呼邹一宁为邹大哥，而是公事公办地称他为邹大公子。
常家和永宁侯府可是姻亲，邹家承诺过的事情，不怕他们以后敢不兑现！
常子卫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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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切都非常的顺利。
考虑到常子卫的文人身份，邹家特意请了当地的大儒做媒人，两家交换了庚帖，很快就定下了吉期，明年年底，常晴就会嫁过去。
双方对这样的安排都非常满意。
五奶奶更是提议：“不如就到邹家答应给二公子的宅子里去量尺寸、打家具。”
本朝的习俗，婚房的家具是要由女方家提供的。
去邹家新宅里打家具，肯定会多花不少钱，不过常家不在乎。
这样一来，就把二公子搬迁的事摆到了明面上，既彰显了常家的经济实力，又抬高了邹家的面子。
“我去跟邹家商量商量。”常家请了赵太太做中间人，赵太太也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笑着应承了下来。
邹太太闻言，不由撇了撇嘴。
好像她们家差那点儿家具银子似的！
邹大奶奶很了解婆婆的脾性，连忙柔声劝慰：“常家看重女儿，愿意帮女儿做面子，也是好事。以后两家常来常往的，也更方便一些。”
“你说得对！”邹太太也不是死要面子的人，拍了拍儿媳妇儿的手，点头道：“有了这层关系，咱们和永宁侯府的关系也能更亲近了。”
“正是您说得这个道理。”邹大奶奶的笑容恬静。
其实按私心论，她也很满意二弟的这门亲事。她原本还担心婆婆看二弟不顺眼，会随便指一个破落户的女孩儿给他，自己作为长嫂，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弟媳不懂规矩，到时候自己可就头痛了。
她小心地服侍婆婆吃了茶，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邹一宁携着妻子的手：“你辛苦了！”
“看爷说的。”她温柔地笑起来：“我能嫁给爷，是我一辈子的福气，哪里能说得上辛苦？”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常晗那如玫瑰一般娇美无俦的面容。
听说那位原来的五小姐已经嫁去了京都，以后应该很少再有见面的机会了吧！
看着丈夫明朗的面容，她忽然觉得很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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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京都，常晗穿着华贵的月白缂丝褙子，跟管事的妈妈们对账。
“每日不过几十桌的菜钱，怎么花了这么多银子？”她指着管厨房的妈妈问道。
“二奶奶，您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艰难。”那妈妈笑道：“咱们京都的物价可不比乡下，一石上等米要三两半银子，一石细面要一两半银子，再加上干贝参鲍、珍馐菜蔬，这个数已经算便宜的了。您要是不信，只管到其他国公府上打听打听。”
常晗低头想了半日，又道：“不对！头几个月给太太办寿宴，”一桌只花了不到五两银子，怎么这次却贵了一倍？”
那管事妈妈又有话说：“这可是您亲自吩咐的，这次丧席一定要好好操办。除了果子数品，十二碟十二碗的大菜、十二冷盘、四色汤羹以外，还配了暹罗进贡的蒸茶、北境特产的奶糕，林林总总算下来，当然比先前贵了。”
常晗隐隐听出些不妥来。
儿子办丧事，宴席的规格竟然越过了母亲，这明显不合规矩。就算自己吩咐了大办，也不该奢靡至此的。
她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清楚？
分明是故意没有提醒自己，好等着看她的笑话！
她气得两肋生疼。
永宁侯府派来的两个妈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原以为不过是来帮着待待客、算算账的，结果却是这么一个烂摊子。
其中一个妈妈商量常晗：“来吊唁的客人们就快到了，您看要不要先安排今天的事？”又悄悄附耳道：“晚间我们陪您把往年的旧例翻一翻，拿出个章程来，以后就好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