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不知怎的，何沐阳安慰的话就脱口而出：“常世伯的身子强健，现在只是一时急怒攻心，不会有事的。我把杜林留下，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只管让他给我带信，不要老是自己逞强！”
常晞讶然。
“你一共只带了两个人来。”常晞委婉地拒绝了：“还是让他们跟你一起回去吧。家里的事，五哥他们会看着办的。实在有什么做不到的，我们再派人送信去京都也不迟。”
何沐阳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自己已经知道了有人诬陷他和常晞一事告诉了她。
“我只是想稍稍弥补。”何沐阳低声道，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歉疚。
原来为这个！
常晞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这一点小事还难不倒我，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至于名声么······本来我的名声也不好，不差这一件半件的。”
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何沐阳看在眼里，却只觉得痛惜。
常晞接着道：“你这么久没有回家，家里的人一定很担心，早些回去也好。”
“是么？”何沐阳淡淡地笑了。
常晞总觉得他不是很想回家去，难道就因为那些妯娌间的鸡毛蒜皮？那些事与他又有什么相干？
她刚想说什么，玉露急步过来了。
“老爷醒了！正喊大家过去呢！”她满脸的喜悦。
常晞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你快过去吧。”何沐阳也露出了微笑。
正房里，常子卫坐在床上，由杨姨娘服侍着喝药，常晖则守在一边。
“你来了。”常子卫招呼她坐下。
很快，五奶奶和常晴也过来了，连因病卧床的孙氏都被叫了过来。
五奶奶就看了常晞一眼。
常晞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叫你们过来，也不为别的。”常子卫喝完一碗药，咳了两声，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我已经修书两封，分别给京都和随安送去了。”他缓缓道：“内容是把常晗移出族谱，过继给李家，从此不必再姓常。她的事，从此与我们常家再无干系。”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常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父亲请三思啊！”
他早就料到父亲会惩治五妹，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父亲这次竟会如此狠心决绝！
孙氏也呆住了。
“老爷，您可是气糊涂了？常家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她连忙劝道。
常子卫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去。
常晖却不为所动，五奶奶看着不停磕头苦求的丈夫，只得也陪着跪在了旁边。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常子卫淡淡瞥了儿子一眼。
“你要是真想把我气死，那就继续磕头。”
常晖彻底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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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安轻手轻脚地进屋，附耳对何沐阳说了几句。
何沐阳的嘴角绽开了淡淡的笑意。
快刀斩乱麻，清肃了家里的风气不说，还杜绝了以后可能的各种麻烦。
常老爷真是好魄力！
更主要的是，以后常六小姐再也不必天天面对着那个害了她的人，委屈自己跟她继续做姐妹。
那样的日子，他光是想想都觉得糟心。
临行之际，他找到了文宏。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常世伯刚刚好转，府上还有不少需要跑腿的事，你留下多帮着照应一二。”
“这是当然！”文宏的情绪不高，看得出来，他也在为常家的变故而担忧。
常晞扶着常子卫过来了。
“恕我们不能远送了。”常子卫笑道：“以后有机会，只管再过来住几天。”
“一定！”何沐阳恭敬地朝着常子卫行了大礼。
常晖夫妇则将准备好的礼物装上了车。
文宏代表常家送何沐阳出城，路上，他打马追上了何沐阳，两匹马并辔而行。
“我说······”文宏侧着头问他：“你对我们家的事怎么这么上心？”
随行的杜安听了这话，不禁扯了扯嘴角。
连他们这些大老粗都看出来了。
何沐阳的面色丝毫不改：“什么你们家？那是人家常家的事。”他没有正面回答文宏的话。
文宏长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也在想，要是当初议亲时，直接把晞表妹娶回家，她就不用受这些苦楚了······认真说起来，弄成今天的这副局面，我也有责任！”
一番话听得何沐阳眼角直跳。
“怎么？你还和常六小姐议过亲？”他依旧神色如常，攥着缰绳的手指却微微发白。
众人策马而行，很快就到了城门口。
“我就不远送了，到了家里，记得给我们报个平安！”文宏笑得十分爽朗，绝口不提刚才的话茬了。
何沐阳突然有种揍他一拳的冲动。
这个家伙，该不会是故意试探自己吧？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头一动。
“以常六小姐的条件，配你实在是明珠暗投了。”他特意上下打量了文宏几眼，调侃之色一目了然。
“我怎么了？”文宏马上大叫道。
何沐阳哈哈大笑，过了半晌，才正色道：“以后若有机会，还得求你帮我一个大忙！”说罢，他利落地驰马而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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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晗悄无声息地出嫁了。
常子卫把给她准备的嫁妆银子都给了过去，也算是全了父女一场的情分。
“实际陪过去的只有三十二抬······”五奶奶的声音十分唏嘘：“幸亏嫁过去是次媳，这要是长子长媳，这么点儿东西，还不得被人笑掉了大齿！”
常晞低头去喝茶，没有说话。
前世，自己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抬进去，还要被长嫂指指点点的呢！
五奶奶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好话题，可是一想到丈夫殷殷的嘱托······她还是硬着头皮劝道：“我们都知道你受了委屈，父亲这样做也有他的道理，可你们毕竟是亲姐妹······你能不能去跟父亲求求情，你五哥想去京都一趟，好歹也去给她撑撑场面，别叫婆家轻瞧了她······”
站在五奶奶的立场，她说这番话也无可厚非。
常晞能够理解，但却不能接受！
“要是父亲同意，我不会拦着。”她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五奶奶的脸色涨得通红，赔笑又安慰了她几句，这才告了辞。
没过多久，常国公府世子猝死的消息就传到了济州。
“听说是骑马时出了意外，掉下来摔断了脖子······”紫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死法，回来跟常晞转述时，脸色依旧十分惊惶。
这一切都在常晞的意料之中。
她沉声问道：“父亲怎么说？”
紫英的目光一黯，犹豫了片刻才道：“听茶房的二喜说，老爷往京都去了一封信，是送到永宁侯府上的。”
终究还是让常昭过去帮忙了。
常晞不置可否。
紫英打量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李家派人来说话，老爷没有见，直接就给打发回去了······”
李家又派人来干什么？
常晞冷笑：“父亲做得对！这样没有廉耻的人家，本来就不需要来往。”
可那毕竟是小姐生母的娘家，紫英本来还担心小姐会不痛快，没想到······
半夏突然进来了。
“赵小姐来咱们家了，五奶奶让您过去见见。”
她的话音未落，紫英就抿嘴笑了起来：“好哇！原来半夏姐姐也有出错儿的时候！”
半夏不明所以。
“现在可不能再叫赵小姐了。”紫英笑道：“该叫钱二奶奶才是！”
赵小姐的夫家姓钱。
半夏闻言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已婚的赵小姐把头发全部梳起，头上只戴了几朵绒花，身上穿的却是苏州新进的雨花锦料子，看得出来，她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你怎么才来？”她佯怒道：“我跟晴妹妹都说了半天话了。”
还是以前那副活泼的样子。
常晞笑着在她旁边坐下。
原来，钱家老爷升了官，即将调去岭北，她们在济州住不了多少日子了，这才急着到各处拜访一番。
“我娘在家里哭得什么似的，我实在没法子了。你们要是有空，以后多替我去看看她吧。”她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语气中到底透着几分伤感。
三人说了大半晌的话，她这才告辞离去。
没过几天，邹家的人又来了。
常晖私下里问邹一宁：“你怎么去哪儿都带着你弟弟？让他在家里安心读书多好。”
邹一宁面露苦笑。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常晖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忙笑道：“你不方便说就算了。”
邹一宁想了想，还是把事情告诉了常晖。
原来，他弟弟邹令宁的身份尴尬，常常会受到家里人的冷眼，他不放心，只好时时把他带在身边。
“我这个弟弟，虽说从小没有养在家里，可品行却一点也不坏。”他的目光透过纱窗向外面看去。
院子里，常晴正拉着邹令宁看自己今年新种下的一株杏子树。
邹令宁似乎对种树颇有心得，正跟常晴讨论得热火朝天，眼睛里闪动着少年人特有的明快光芒。常晴的问题依旧那么多，邹令宁微微弯着腰，正仔细地跟她说着什么，没有一丁点的不耐烦······
常晖看着两小无猜的二人，心中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