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端起一杯茶,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想起小公主的事情,也是一脸无奈,“也不知道现在顺天府的同僚们该如何面对陛下的雷霆之怒,毕竟紫砂壶状纸的事情还没有告一段落。”
“这件事到底是因为什么引起的呢?”刘大夏停下喝茶的动作,询问的看着谢迁。
“据我所知,真正的原因就是那黄米和白米的事情,而拿黄米的人太多了,容易出现蛀虫和硕鼠。”李东阳撇了撇杯子里的茶沫子。
“所以,这黄米就是根本原因?”刘大夏倒是知道这黄米是怎么回事。
“不管如何吧,这倭寇要是来袭扰,先稳住南直隶再说吧,其余的事情,咱们管不着,也管不住啊。”谢迁双手一摊,笑眯眯的看向一旁的李东阳,“你说是不是?”
“咱们抓紧让石料到达昆山,万一真的有倭寇袭扰,我们还可以能够尽早的防御。”李东阳给刘大夏续上一杯茶,诉说自己的心思。
“太仓卫那边也要增加一点防守,我听说最近有商人来到太仓卫,若是通过这里进入苏杭二州,怕是我们要早做准备,毕竟自郑和下西洋开始,我们就要做好通商准备。”刘大夏沉声说道。
“说的也是。”谢迁点点头。
“尽人事听天命吧。”李东阳轻叹一声。
而此时皇宫之内,弘治帝朱佑樘愤怒的指着司礼监跪坐一排的太监们,“你们,你们还是内臣吗?啊?朕的公主竟然能够在凉亭之下被砸死!”
“你们,你们,你们一天天的除了吃拿卡要还会什么?!你们可知道这是皇家的脸面?朕真恨不得就地剁了你们!”
朱佑樘抖着手指着眼前的这群太监,不远处的门外,刘吉悄声来到李广身后,给李公公塞了点银子。
李广公公左看看右看看,将银子放入暗袖中。
刘吉轻声询问道:“陛下这火发了多久了?”
李广轻叹一声,压低声音,“陛下已经发火了一个时辰了,这嗓子都哑了,我们又不敢进去。”
“陛下现在还不让你们进去呢?”刘吉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低声对李广小声说道。
“哎,陛下伤到心了。”李广轻叹一声,拍了拍刘吉的肩膀,“刘大人,您还是回去吧。”
刘吉叹了口气,“也只有如此了。”
李广望着刘吉离开的身影,将暗袖里面的纸条握了握,眼眸垂下。
此时王恕正愤怒的对着丘濬拍桌子,“话说,你这户部是怎么当家的?这石料运送到昆山,你不知道重要性?还拖!”
“我哪里拖时间了?我已经按照河道的要求送过去了,只是石料没有那么快准备好所有的,这也不行?”
丘濬怒气冲冲的说道,他简直跟王恕就是前世有仇!
“准备好了?你知道昆山墙修建不好这苏州府都要岌岌可危?整天就知道修书,你就是个书蛀虫!”
王恕根本不想听丘濬的解释,这两个人的梁子是结下来了,而且越来越大。
“王恕,你什么意思?”丘濬愤怒不已的指着王恕的鼻子。
“我以前只知道商女不知亡国恨,如今算是了解了,你这种人也是不知道是非黑白的。”王恕重重的拍着桌子。
“你说什么!国库的银两多少,你难道不知道吗?”丘濬脸上的阴霾越来越黑,他简直不敢相信王恕自从致仕被陛下请回来,一天比一天过份。
“你的任务是你的任务,我哪里知道多么多?”,王恕翻了个白眼,非要让丘濬气的爆炸一般,“自己都记不住国库的东西,真是丢人现眼!”
丘濬颤抖着手指着王恕,王恕抬高下巴趾高气扬的离开,只留下丘濬一个人站在原地,脸色黝黑。
此时昆山城内,顾鼎臣跟章訢正在城墙处勘探城牢固度,旁边有昆山的官员王澄跟着。
“如今户部和工部都在全力支持昆山的城墙修建,只是这石料来的有些慢,怕是只能修建部分了。”王澄叹了口气。
“这石料可够加固多高的城墙?”顾鼎臣歪头看向王澄。
“目前来说不过两米高,只是这两米高的城墙也只是一座城门附近的墙,其余的部分只能靠着护城河来巩固城池了。”王澄诉说着可修建的数据,可这数据让顾鼎臣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来。
“怎么会来这么少?我看过石料的,这石料应该是足够的呀?”顾鼎臣疑惑地看着王澄。
“可是运河堵塞了部分,有些船只过不来。”王澄双手一摊。
“疏浚运河?”顾鼎臣歪头看向王澄。
“若是疏浚运河,我们现在人员不够,银两不够,还要安置很多入城的难民。”王澄叹息一声。
“是否当地的乡绅可以帮助呢?”顾鼎臣看向王澄。
“除非是昆山顾家愿意带头。”章訢撞了撞顾鼎臣的胳膊。
顾鼎臣眼睛微垂着,他没有见过亲生父亲,也没有考上状元,一事无成的情况下去寻求素未谋面的父亲帮助,他的父亲顾恂肯吗?
“昆山顾家?”王澄意外的看着顾鼎臣,“难道你是顾家人呢?”
“师兄啊,他确实是昆山顾家的人。”章訢笑起来了。
“要是昆山顾家人,或许能够说服我们当地的大善人顾恂,他认识很多人,或许可以帮助运河疏浚。”王澄笑容可掬的看着顾鼎臣。
顾鼎臣转身环顾四周,发现这昆山城里面到处是衣衫褴褛灾民,还有一些是从太仓卫而来的百姓和兵丁的亲眷,这些人都在指望一条活路,即便这里有时清的牙行可以帮助,但到底是杯水车薪。
顾鼎臣眼中有了一瞬间的不舍,更有着悲天悯人的目光,他想着,即便是难以开口,也要试一试。
毕竟这都是人命。
“好,我试试。”
章訢挑起眉,看来顾鼎臣还是以天下为重啊。
顾鼎臣在章訢的陪同下来到昆山顾家的祖宅,敲开门,章訢递上请柬,顾鼎臣意外地看向自己的好友章訢。
“临行前,徵明给我的,说是有朝一日.你会认祖归宗。”
章訢笑眯眯的说道,顾鼎臣挑高眉头,此时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眼里有着惊喜,“鼎臣,是你吗?”
顾鼎臣望着这个跟自己相似的脸,看着这长相,就知道此人是谁了。
“我……”
顾鼎臣此时倒是有一些词穷。
顾恂也不介意自己儿子的木讷,反而亲切的拉着顾鼎臣的手,“走,鼎臣,爹带你进去。”
顾鼎臣脸一红,推开顾恂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顾恂呆愣住。
“我,我想问下,这运河淤塞,太仓卫又是极不安全,能否可以做,做这个疏浚运河的善款呢?”
顾鼎臣感觉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一样。
“我儿你打算要做善事?”顾恂呆愣住,半晌才理解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这京杭运河不仅仅是南粮北调的生命线,更是南直隶的生命线,所以,我希望您能够给予帮助。”
顾鼎臣此时也不知道怎么称呼顾恂,毕竟第一次见面,又是传说中的父亲。
顾恂轻叹一声,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嘴角勾起笑容,“做善事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商会很多人都可以伸出手,只是我儿,你这么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意义?”
顾鼎臣呆愣住,他不懂顾恂此刻想要表达什么。
“人生在世,要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或功垂千古,或彪炳史册,现在我能做什么呢?”顾恂解释道。
“我想在杭州塘栖这里建一座石桥来铭记这一次运河疏浚的事情,我养父也希望能够建成一座桥来做善事。”顾鼎臣希冀的看着顾恂。
“京杭运河的终端?”顾恂眼睛眨了眨,扬唇浅笑,“你的意思是要在杭州铭记善款疏浚运河的事情?”
“是的,我准备好在塘栖的石桥上记录这件事。”顾鼎臣点着头。
“可是疏浚运河并不是什么彪炳史册的大事。”顾恂歪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太仓卫改为太仓州呢?”顾鼎臣急切的说道。
“就算是你现在申报,改为太仓州也得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值得建桥的意义。”顾恂耸了耸肩。
“若是,能够勘察荒田和新冲出来的农田,安置灾民,并防范倭寇来犯呢?”顾鼎臣看向顾恂,“河道衙门最近在修建昆山墙,也许就是在防范倭寇来袭。”
“昆山墙?石料足够吗?”顾恂想到另外一个关键点。
“因为运河淤塞,这石料运送的很吃力,保护运河也就是保护昆山,不是吗?”顾鼎臣反问道。
“石料要从闽越运过来,如果苏杭二州的运河疏浚,对于昆山而言也是好事。”章訢补充道。
“不过抗倭确实可以记载在历史之中,昆山墙后续会成为千年后的景观,或许,这是个不错的建议。”顾恂笑起来。
顾鼎臣和章訢对视一笑,看来顾恂是同意了。
顾恂轻叹一声,“我听老陈说了,你想考上状元才回家门,有志气。既然我儿如此有志气,花点钱又怕什么?只是,你这家门都不入,饭都不吃一口,为父真的心疼,你看……”
顾鼎臣没想到父亲会这样给自己一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