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庆幸——幸好自己一直谨慎,从未在外人面前暴露与师姐的真正关系,也没做过逾越宗规的事,否则此刻怕是早已麻烦缠身。
“你的天赋不错。”女子见他看完玉简,开口打破沉默,语气认真了几分。“比起师姐,还差得远。”孟浩收起玉简,语气谦虚,心里却在快速盘算对方的来意。
“不,我不是恭维你。”女子走到木屋中央,目光落在孟浩身上,“你比你的那位师姐万忆萱聪明,聪明得多,她太单纯,不懂藏拙,也不懂变通,而我最喜欢和聪明人合作。”
“那么师姐想合作什么?”孟浩直接问,不愿绕圈子。
女子指尖轻点桌面,缓缓道:“过几日就是外门竞选了,你知道吗?这次竞选的形式,会和今日的秘法比试一样——用‘神力映射’的法子,自己感悟自己比试,最后根据比试结果定晋升名额。”
孟浩心中一动——难怪白天内门弟子会突然找杂役参悟秘法,原来是在为外门竞选做铺垫。
“先前那些靠关系、靠贿赂掌控晋升名额的手段,这次都没用了。”女子继续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有些人想借着竞选安插自己的人,现在怕是要慌了。”
“你想让我帮你作弊?”孟浩脱口而出——这是最直接的猜测,毕竟对方看中了他的感悟能力。
女子却摇摇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不,我要你拔得头筹。”
“这不可能。”孟浩想都没想便拒绝,“外门竞选有那么多杂役,还有外门弟子盯着,我一个炼炁中期,怎么可能拔得头筹?”
“真的不可能吗?”女子上前一步,声音压低了几分,“你觉得,若是让裘长老知道——他一直想找机会除掉的万忆萱,身边藏着你这么个有天赋的帮手,会是什么下场?”
孟浩的眉头瞬间皱紧,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冷——他能感觉到,对方话里的威胁,却又不全是威胁。
“你在威胁我?”他的手指微微收紧,杀心在心底悄然升起。
若是对方真要如此,哪怕对方是金丹修士,他也不介意除掉对方。
“不不不,我不是威胁你。”女子连忙摆手,语气缓和下来,眼神却变得灼热,“我的意思是,裘长老一直靠着自己的身份,在杂役院、外门安插亲信,还和魔教有勾结,手上沾了不少人的血,你就不想扳倒他吗?”
孟浩猛地抬起头,与女子的目光紧紧对视。
他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真切的战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这不是玩笑,对方是真的想拉他入伙,一起对抗裘长老。
木屋外的风声渐渐停了,屋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孟浩的大脑飞速运转:扳倒裘长老,既能报师姐被私刑的仇,又能除掉一个大威胁,可对方是金丹修士,还有内门的人脉,自己一个杂役,怎么可能和他抗衡?
而且眼前这女子,又到底是什么身份?她为什么要找自己合作?无数疑问在脑海里盘旋。
“为什么找我?”孟浩指尖摩挲着桌角的木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审视,“我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杂役,宗门里有天赋的人不在少数,师姐大可找更稳妥的人选。”
青衣女子闻言,反而笑了,她走到窗边,望着屋外沉沉的夜色:“有天赋的人多,可既要有天赋,又敢在乱世里搏一把的人,不多,如今宗门局势动荡,外门弟子骤减,职位空缺大半,正是安插人手的好时机,这种时候,像你这般藏得住锋芒、又有足够才能的人,只要给个机会,绝对能一飞冲天。”
“可这和扳倒裘长老,还是没什么直接关系。”孟浩追问,没有被对方的话绕开,他很清楚,对方必然有更深的图谋,不会仅仅因为“天赋”就找自己合作。
女子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玉简,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你以为这次外门竞选为何要改规矩?
先前外门职位,靠长老一句话、弟子们送些礼就能到手,可这次不一样,因为种种冲突,宗门已经死了太多外门弟子,宗门怕有人趁机把势力伸得太长,断了宗门的根基,才用‘神力映射’这种法子,切断那些靠关系上位的路。”
她转身看向孟浩,眼神锐利:“裘长老这些年靠着身份,在外门安插了不少亲信,甚至和魔教勾连,宗门早就想敲打他了,只是缺个由头。
若是你能在竞选里崭露头角,既能打乱他安插人的计划,还能借着这次机会,把他的小动作摆到台面上,而我也能趁机借力打力,你也能从其中捞得好处,何乐而不为。”
孟浩听完,却缓缓摇了摇头:“我拒绝。”
“你……”女子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自己把话说得这么透彻,对方还是拒绝。
她原本以为,孟浩为了师姐,必然会抓住这个扳倒裘长老的机会,可眼前的人,比她想象中更冷静。
没等女子追问原因,孟浩便开口了,语气带着几分笃定:“拔得头筹太扎眼,裘长老本就盯着我师姐,我若是太出挑,只会把麻烦引到我们身上。
不如换个法子,我帮你找出裘长老安插在杂役里的人,再借助你们先前传输感悟的法子,帮你找一个能够与我配合的人,让他获得好成绩帮你做事,而你要做的,也只是让我享受内门弟子的资源,如何?”
女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精光,这个方案看似保守,却比亲自出风头这种颠覆对方底线,来说,更加合理的安排。
既不用让孟浩暴露,又能达成她掌控竞选的目的,甚至还能顺带清理裘长老的人。
她原本以为孟浩只是天赋好,没想到心思这么缜密,连后续的风险都考虑到了。
“好!”女子几乎没犹豫便答应了,“就按你说的来,你找出人,同时推一个人上位,我让你享受内门弟子的资源。”
两人就着桌上的残烛,又细细聊了起来:从如何辨认裘长老的亲信,到如何在映射时悄悄调整秘法感悟的强度,并不会被人发觉,再到事后如何交接资源……一聊便到了凌晨,窗外已泛起淡淡的鱼肚白。
“没想到你不仅天赋好,心思还这么伶俐。”女子起身准备离开,语气里带着几分欣赏,“这次合作,我没找错人。”
孟浩笑了笑,没接话他不过是想在保全自己和师姐的前提下,争取些实际的好处罢了。
女子走后,木屋又恢复了安静。孟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回想刚才的对话,确认没有遗漏什么纰漏。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喃喃道:“内门待遇倒不重要,先从功法上给我解决一下吧,总用这简陋的心法,什么时候才能突破金丹?”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杂役院的鸡鸣声隐约传来,孟浩闭上眼睛,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接下来,该怎么找出那些藏在杂役里的“钉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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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荒野山谷还浸在淡青色的晨雾里,雾气像轻薄的纱巾,缠绕在丛生的乔木枝干间,将阳光滤成细碎的金斑,洒在铺满腐叶的地面上。
腐叶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软绵得像绒毯,还会渗出带着土腥气的潮气,沾湿裤脚。
谷中静得很,只有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几声不知名虫豸的低鸣,还有露珠从草叶上滚落,砸在腐叶上的“嗒嗒”轻响。
万忆萱蹲在一块布满苔藓的岩石前,指尖轻轻拨开岩石背面丛生的蕨类植物。
她要找的“凝露草”就长在这种潮湿的岩缝里——叶片呈淡绿色,边缘带着细碎的锯齿,最特别的是每片叶子顶端都悬着一颗晶莹的露珠,哪怕太阳升得再高,露珠也不会消散。
这草是炼制低阶修行类丹药的主材,最近杂役院不少人都在找,她得抓紧些,若是被别人捷足先登,这趟就白跑了。
她的袖口早已被露水沾湿,贴在手臂上凉丝丝的,可她没心思在意——目光紧紧盯着岩缝,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蕨类的尖叶,生怕碰掉了凝露草的露珠。
就在她终于在岩缝深处看到一抹淡绿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似乎有藤蔓动了一下。
她心里咯噔一下,抬头望去,那是块两人多高的灰褐色巨石,表面爬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藤蔓层层叠叠,把巨石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可万忆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想站起身仔细查看,又怕打草惊蛇,只能强压下疑虑,继续装作找药的样子,手指却悄悄按在了腰间的短刀上。
她不知道,此刻巨石后方的爬山虎藤蔓里,正藏着两个身影。
瘦长男子半蹲在藤蔓间,手心扣着一枚黑色的毒针,目光死死盯着万忆萱的脸,呼吸压得极轻,连藤蔓上的露珠都没震落一颗。
他身边的胖子则握着一把短斧,斧刃藏在一旁,嘴角挂着阴笑,他们正是前些天在酒楼承诺完成“售后”的胖瘦二人,这次来山谷,就是为了弥补过失,而孤身一人的万忆萱,是他们眼中最好下手的目标。
“等她再靠近些,我用毒针射她后心,你趁机用斧劈她腿,别给她反应的机会。”瘦长男子压低声音,气息几乎贴在胖子耳边,生怕被风吹走。
胖子点点头,握着短斧的手又紧了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斧刃在透过藤蔓的光斑里,闪过一丝冷光。
就在瘦长男子的毒针即将脱手时,一道凌厉的气息突然从身后袭来,像极寒的冰刃,又像炽热的火焰,瞬间缠上两人的四肢。那气息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落在皮肤上时,竟让他们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滞涩,只要他们敢有半分异动,这气息就能立刻化作噬人的猛兽,将他们撕成碎片。
胖子的身体猛地一僵,短斧差点从手里滑落,他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大哥,被、被盯上了!”
瘦长男子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毒针在手心攥得发疼。
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妄动,能仅凭气息就将他们死死锁定,说明来人的实力远超他们,恐怕至少是金丹后期,甚至更高。
这种时候若是反抗,下场只会是当场被打杀。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双手,掌心朝上,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身后的脚步声慢悠悠地传来,踩在腐叶上,“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两人的心跳上,让他们的神经越绷越紧。
直到脚步声停在他们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一道平淡的声音才响起:“你们两个,是不是负责猎杀各派弟子的?”
瘦长男子和胖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慌,他们不知道来人是谁,若是云山仙宗的长老,他们承认了,怕是立刻就会打杀。
可若是不说,又怕激怒对方。
胖子张了张嘴,却没敢出声,只能把目光投向瘦长男子。
瘦长男子定了定神,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尽量保持平稳:“前辈……我们不知前辈所言何事,若是我们方才的举动冒犯了前辈,我们愿赔礼道歉,还请前辈高抬贵手。”
“冒犯确实有几分。”孟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笑,风轻轻吹过,将他衣摆的一角吹起,扫过旁边的草叶,草叶竟微微弯下了腰,“不过赔礼就不用了,我倒是有件事,想跟你们合作——至于你们手里的‘活儿’,还是先停了吧,不然待会儿有人要不高兴了。”
“合作?”瘦长男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方没直接动手,反而提合作,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刚才没真的对万忆萱下手,若是人已经杀了,恐怕此刻他们早已变成两具尸体,曝尸在这荒谷的腐叶里了。
胖子也松了口气,握着短斧的手缓缓松开,手心全是冷汗,沾在斧柄上滑腻腻的。
他偷偷抬眼,透过藤蔓的缝隙往后看,只看到一道黑色的衣角,还有周围被气息压得微微弯曲的草茎,心里对来人的忌惮又深了几分。
山谷里的晨雾渐渐散了些,阳光透过树冠,在地面投下更清晰的光斑。
万忆萱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悄悄朝着远离巨石的方向撤去。
夕阳把杂役院的木屋顶染成暖橙色,炊烟袅袅升起,混着晚饭的米香飘在空气里。
万忆萱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院门,手里拎着个破旧的草编篮,里面躺着几株叶片泛黄的灵草,不是她要找的凝露草,只是些勉强能当炼丹辅料的普通货色。
她叹了口气,把篮子放在墙角,指尖还沾着些泥土,显然在山谷里折腾了一整天。
“没找到也无妨。”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孟浩端着一碗温热的米粥走过来,递到她手里,“凝露草本就稀少,这次去的人又多,没被别人捷足先登才怪。眼下最重要的是外门考核,这些旁的事不用挂心。”
万忆萱接过米粥,暖意顺着陶碗传到掌心,心里的失落少了几分。
她点点头,却还是有些懊恼:“可我总觉得,多找些灵药,考核时也能多些底气。”
“底气不在灵药,在对功法的参悟。”孟浩在她身边坐下,捡起一片落在石桌上的枯叶,指尖在叶片上轻轻划过,“你之前参悟的基础心法,有几处经脉运转的顺序错了,导致内气总是滞涩,我琢磨出个调整的法子,就当是给你的‘特训’,或许能帮你在考核前再稳一稳筑基中期的修为。”
他说着,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内气,在石桌上画出简易的经脉图,耐心地指出她之前的误区:“你看,这里该先引气入脾经,再转肺经,而不是直接走心经,这样能减少内气损耗……”
万忆萱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提问,夕阳的余晖落在两人身上,把身影叠在一起,倒有几分难得的宁静。
夜色渐深,杂役院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远处的虫鸣还在持续。
山谷深处的山洞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岩壁上渗着水珠,滴在地面的石缝里,发出单调的“嗒嗒”声,唯一的火光来自角落里的一小堆篝火,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粗糙的石壁上。
“查到些许眉目了。”男子的声音率先打破寂静,他坐在篝火旁,双手紧握,指节泛白,“裘长老安插在杂役院的人,我找到了五个,其中两个看着是炼炁中期,实则是筑基修为,藏得极深,平时跟其他杂役没什么往来,只在暗地里传递消息。”
“舒雨辰那些人呢,与他们是否有联系?”
“目前没查到,二者并没有什么交集。”
“舒雨辰他们这些日子对你什么态度?”孟浩坐在阴影里,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只有偶尔晃动的火光,能照亮他眼底的冷意。
“提防,十足的提防!”男子猛地攥紧拳头,语气里满是咬牙切齿的愤怒,“之前我帮他们牵线时,还对我客客气气,如今不过是没及时除掉那几人,他们就想把我踢开,连消息都不跟我通了!我算是看明白了,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替他们做事的狗,没用了就一脚踹开!”
篝火噼啪一声,爆出个火星,照亮他脸上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