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白色的茧突然开始变黑，像被墨汁浸染过一般，最后竟变得和周围的黑土一个颜色，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里埋着一颗人头。
就在众人以为这诡异的仪式终于结束时，黑茧的顶端突然开始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那是什么？”赵峰压低声音，目光死死盯着黑茧。
下一秒，一根嫩绿的嫩芽从黑茧顶端钻了出来，顶着一颗小小的露珠，在火把的红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嫩芽生长的速度极快，半刻钟后便长到了一人多高，枝干上还长着暗红色的叶子，顶端开出一朵小小的、像血一样红的花。
花谢之后，枝头结出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血色果子。
果子随着风轻轻晃动，慢慢变大，最后长成了拳头大小，表面还泛着淡淡的光泽。
一股诱人的芳香从果子上散发出来，飘在空气中，甜得发腻，与之前的腥臭味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这股香味飘进躲在暗处的几人鼻孔里，原本强忍着的两名杂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那甜香与眼前的血腥场景太过矛盾，反而更让人恶心，像是在温柔地提醒他们，这些果子是用活生生的人滋养出来的。
呕吐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空地上的野人瞬间停下动作，猛地转过头，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来。
老野人举起石斧，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周围的野人立刻站起身，握着武器朝着卢浩等人的方向冲了过来，脚步声像闷雷一样追在身后。
“快撤！”卢浩反应最快，大喊一声，转身便朝着来时的路狂奔。
众人再也顾不上隐藏，纷纷拔腿就跑——没人想被那些野人抓住，更没人想变成黑土里的“种子”，承受被黑色液体腐蚀、最后结出果子的凄惨下场。
野人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孟浩跑在队伍最后面，回头瞥了一眼——那些野人跑得极快，像野兽一样四肢着地，手里的石斧在火把的红光下泛着冷光。
他指尖血气一闪，一道细微的血线射向身后的灌木丛，“嘭”的一声，灌木丛瞬间燃起一团黑色的火焰，暂时挡住了野人的去路。
“别回头！快点跑！”卢浩见孟浩还在后方，大喊一声，提醒他速度快些。
夜色渐渐降临，青狼山的风变得更冷，带着野人的嘶吼声和那股甜腻的芳香，在山林里回荡，像是在诉说着这场永无止境的恐怖。
夜色像泼洒的浓墨，将青狼山的林木染成剪影。
野人的嘶吼声在身后紧追不舍，他们赤着双脚踩在碎石上，竟听不到半分疼痛的嘶喊，反而像野兽般越跑越快，四肢着地时爆发的速度，比筑基期修士的身法还要迅捷几分。
孟浩落在队伍末尾，指尖血气凝聚成一道凌厉的劲气，朝着追得最近的野人后心射去——这道劲气是他以金丹修为催动，寻常筑基修士挨上一击，少说也要经脉断裂。
可劲气落在野人乌黑粗糙的后背上，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野人不过是身子晃了晃，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涂满红纹的脸，眼中满是凶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竟像是丝毫未伤。
“怎么可能？”孟浩心里一惊——他的劲气虽未尽全力，却也是实打实的金丹手段，这些野人衣着破烂，浑身透着野蛮劲儿，既不结印也不御气，仅凭肉身就能硬抗，这等强悍的肉身，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他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身后山谷的方向，脑海中浮现出那些被黑色液体腐蚀的人头、缠绕的白丝，还有最后结出的血色果子——难道这些野人的肉身，是靠那些果子滋养出来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不住地放大，尤其是想到果子里那股与血咒相似的气息，更是让他心痒难耐。
血咒本是他从破屋残卷里抄来的救命手段，起初只觉得是邪门的功法，可一路走来，从荒村幻境的妖邪，到分舵弟子身上的异样气息，再到如今野人的血色果子，处处都能找到与血咒相关的痕迹。
这背后牵扯的东西，显然比他最初想的要庞大得多。
“若是寻常邪煞手段，我倒还能克制，可这果子与血咒有关……”孟浩舔了舔下唇，心里的犹豫渐渐消散，“死期将近，若是这血咒真有前路，就算冒险也要弄清楚。”
前方的队伍早已乱作一团，夜色彻底掩盖了方向，众人只顾着埋头狂奔，不知不觉间便散了开来。
卢浩跑着跑着，突然发现身边只剩下自己一人，身后的嘶吼声似乎远了些，可周遭的林木陌生得可怕，连来时的路都记不清了。
他靠在一棵大树后，大口喘着粗气，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先前那野人扯断杂役胳膊的画面，还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那些野人根本不是修士，而是披着人皮的畜生，下手狠辣得不留丝毫余地。
他想起落在最后的孟浩，心里不由得一沉：“那孟浩怕是凶多吉少了，第一次跟我出来就遇到这种事，若是传到那位大人耳中，不知道会不会怪罪我……”
他不敢原路返回，只能在心里祈祷孟浩能侥幸逃脱，自己则沿着一条看似安全的小路，慢慢摸索着前行，只盼着能尽快与其他人汇合。
卢浩不知道的是，他刚走没多久，一道身影便折返了回去——正是他以为“凶多吉少”的孟浩。
孟浩借着夜色的掩护，绕到一处灌木丛后，指尖凝聚起一缕特殊的气息，这是女人教他的“变形术”，能模仿周遭生物的气息、形象、习惯等等。
他深吸一口气，气息瞬间变得与那些野人一模一样，随后大摇大摆地从灌木丛后走出，朝着山谷的方向走去。
山谷空地上，火把依旧燃烧着，红光映照着满地的黑土和散落的残躯。
两名野人正拖着两具身体往空地中央走——一具是没了双臂的赵峰，另一具是那名幸存的杂役。
赵峰显然是怕了野人的手段，竟在被抓住后，直接调动仅剩的内气，硬生生碾碎了自己的五脏，此刻双目圆睁，脸上还带着一丝解脱的决绝。
那名杂役则吓得浑身瘫软，嘴里不停哀求着：“饶了我吧！我是云山仙宗的弟子，你们要是放了我，我能给你们很多灵石！很多丹药！”
可野人们根本听不懂他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将他往黑土旁拖，手里还拿着先前那口装着黑色液体的陶锅。
混在野人堆里的孟浩，悄悄摸到赵峰的尸体旁。
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指尖瞬间凝聚出一根细微的血色尖刺——这是血咒的衍生法门“死寄”，能快速吸收死者体内残留的精气。
尖刺轻轻扎进赵峰的脖颈，一股温热的精气瞬间顺着尖刺涌入孟浩体内，饥渴许久的血咒像是得到了滋养，在丹田内欢快地运转起来，不过两息时间，赵峰体内残存的精气便被吸收得一干二净，连带着那丝微弱的筑基灵力，也成了血咒的“点心”。
“呵，这魔功被你练得，倒成了专吞同门的利器。”女人的声音在孟浩脑海中响起，带着几分嘲讽，“吞起自己人来，倒是比吞妖邪还利索。”
“资源不能浪费。”孟浩的声音平静无波，“他已死，精气留着也是消散，不如给我用来提升实力。”
“若是让你们宗门知道你修这种魔功，怕是当场就要把你轰成碎渣。”女人的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我死了，你也活不成。”孟浩淡淡回应——他很清楚，女人与他绑定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女人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算你识相。不过你得尽快提升实力，用不了多久，天地就要大变了，到时候别说金丹，就算是元婴修士，也未必能保住性命。”
孟浩还想追问“天地大变”是什么意思，前方却传来那名杂役凄厉的惨叫——黑色液体已经倒在了他的头上，腐蚀声“嗤啦”作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混在野人堆里，目光紧紧盯着那慢慢成型的白丝和血色果子。
约摸一刻钟后，数十颗血色果子全部成熟，沉甸甸地挂在枝干上，甜腻的芳香弥漫在空气中。
野人们小心翼翼地将果子摘下，放进一个用藤蔓编织的篓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珍宝。
随后，为首的老野人发出一声低吼，野人们便提着果篓，朝着山谷深处走去。
孟浩连忙跟上，脚步与其他野人保持一致，尽量不露出破绽。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废弃的矿山——矿山的入口处堆满了碎石，锈迹斑斑的矿车翻倒在一旁，显然已经废弃了许久。
可走近后才发现，矿山内部竟被改造成了一座简陋的村庄，数十间用石头和茅草搭建的屋子错落分布，不少野人在屋前走动，手里或多或少都拿着些与血色果子相关的东西。
孟浩跟着野人们踏入村庄的瞬间，突然感觉体内的内气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连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全身，比之前在荒村壁障中感受到的重压还要强烈数倍，让他连手指都难以动弹。
“别乱动！”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凝重，“这里有阵法，而且是元婴修士布置的！你现在若是强行反抗，立刻就会被阵法察觉！”
孟浩心里一惊——元婴修士？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动，放弃了挣扎，任由那股压力包裹着自己。
他悄悄抬起眼，打量着村庄的环境：每间屋子的屋顶都插着一根黑色的木杆，木杆顶端挂着一颗干瘪的头颅，头颅的眼眶里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村庄中央有一座高大的石屋，石屋的门是用青铜铸造的，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符文间流淌着淡淡的黑气，显然就是阵法的核心所在。
野人们提着果篓，朝着石屋走去，脚步变得更加恭敬，甚至带着几分畏惧。
孟浩混在其中，心脏悄悄提了起来——他不知道石屋里藏着什么，也不知道这元婴修士与血色果子、与血咒到底有什么关系，但他很清楚，自己这次恐怕是卷入了一个远比裘长老阴谋更大的漩涡里。
石屋的青铜门缓缓打开，一股更加强烈的黑气从里面飘了出来，夹杂着一股与血咒极为相似，却更加精纯、更加霸道的气息。
孟浩的血咒在丹田内剧烈地跳动起来，像是在渴望着什么，又像是在畏惧着什么。
他混在野人队伍里，顺着矿山村庄的石路往前走。
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村庄的规模——四通八达的小径旁，不时有另一支野人队伍从岔路走出，他们同样背着装满血色果子的藤篓，步伐缓慢却坚定，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
这些野人队伍有的只有七八人，有的却有二三十人，显然是从不同的山谷搜集果子回来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香，混杂着矿山特有的土腥味，还有那“果实”的微弱气息。孟浩悄悄观察着四周：石屋的墙壁上刻着不少古怪的纹路，纹路间流淌着极淡的黑气，与之前感受到的阵法气息一脉相承。
偶尔有穿着黑色布衣的人从屋里走出，他们比野人更整洁，眼神却同样空洞，手里拿着鞭子，像是在看管这些野人，见到队伍走过，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一眼，便又转身回屋。
队伍渐渐走到一处开阔的空地，空地中央搭着一座半丈高的石台。
石台上站着两名蒙面修士，他们通体穿着黑衣，连双手都戴着黑色手套，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正盯着下方的野人队伍。
石台前方摆着三个一人高的大瓮，瓮身漆黑，表面刻着与石屋墙壁相同的纹路，隐隐能看到瓮里泛着暗红的光泽。
“把果子倒进去，然后去那边领‘食’。”一名蒙面修士以古怪的方言说道，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没有丝毫情绪。
最前面的野人队伍立刻上前，将藤篓里的血色果子一个个倒进大瓮。
果子落入瓮中的瞬间，发出“噗通”的轻响，像是掉进了液体里。
另一名蒙面修士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棍子，等野人们倒完果子，便会用棍子在瓮里扒拉两下，确认没有异物后，才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去旁边领东西。
孟浩跟着队伍慢慢前移，心里悄悄盘算着：这些果子被倒进大瓮，显然是要用来做什么。
而那“食”，恐怕就是维持野人生存、甚至让他们肉身变强的关键。
他注意到，有的野人队伍只倒了一两颗果子，领到的“食”只有拳头大小；而倒了四五颗果子的队伍，领到的“食”则有两个拳头大——看来这“食”的多少，是按果子数量来算的。
终于轮到孟浩。他走上前，将藤篓倒扣，三颗血色果子滚落出来，“噗通”一声掉进中间的大瓮里
。石台上的蒙面修士扫了他一眼，眼神没有丝毫停留，另一名修士用棍子在瓮里扒拉了两下，确认没问题后，朝着旁边抬了抬下巴。
孟浩顺着他示意的方向走去，那里站着一名同样穿黑衣的人，手里端着一个木盘，盘子里放着不少黄呼呼的粘稠物。
见孟浩过来，那人拿起一块约摸半个脑袋大的“东西”递给他——比倒一两颗果子的野人领到的多，比倒四五颗的少，正好符合他三颗果子的数量。
孟浩接过那东西，入手湿乎乎的，却不粘手，软踏踏的像块橡皮泥，闻起来没有任何味道。
他学着其他野人，走到旁边的山壁下，靠着墙壁坐下，假装要“享用”，实则悄悄用余光观察着周围——野人们拿到“食”后，都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脸上很快露出满足的表情，有的甚至还傻笑起来，看起来格外痴迷。
“这东西没毒，也没有邪异气息，反而带着淡淡的灵气。”女人的声音在孟浩脑海中响起，“可以吃，看看效果。”
孟浩试探着咬了一口——入口有些涩，像是没成熟的果子，可嚼了两下后，涩味渐渐褪去，一股淡淡的甜味在嘴里散开。
他三两口将“食”咽下去，没过多久，肚子里便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像是喝了热汤，这股温热顺着喉咙往下走，很快便扩散到四肢百骸。
更让他惊讶的是，体内原本平静的血气，竟开始自行沸腾起来，像是服用了某种补药，连带着内气的运转都快了几分，肉身里也隐隐泛起一股力量增长的感觉，虽然幅度不大，但是孟浩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甚至连血咒都不由自主的运转了起来。
“原来如此。”孟浩心里了然——这些野人之所以肉身强悍，恐怕就是靠这“食”滋养，而“食”的来源，多半与那些血色果子脱不了干系。
他看了一眼周遭，能蕴养如此多的野人，带来如此多的果实，这该是杀了多少人啊，孟浩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