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莉在第二天果然收到了六十万,来美国的这一趟瞬间值了,也算报了她在付瑜车上被电锯割断安全带的“一刀”之仇。她当时在对付瑜提出要求时并没想到真的能在三天之内得到有关易荣生下落的线索,所以当她看到付瑜在规定时间内给她拨的语音电话时,意外得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第一个电话黄莉没接,任来电铃声偃旗息鼓。她得先镇定好情绪,占据好情绪高位,不能再被付瑜牵着鼻子泡。
易荣生这么多天音信全无,黄莉已经将他们两人的关系复盘数次,虽然几乎能断定这个男人从始至终就是在欺骗自己,或许在这个过程中夹杂着零星的负罪感和不需要承担责任的好感,但也仅此而已,其余的都是技巧,毫无情感可言。是她的执念和不甘心让她走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接近尾声了。在美国的这几天让她得以从整个事件中抽离出来,她累了,无论是体力上还是精神上都是如此,她想念过去平静且带着小确幸的生活。只要任何一点能证明易荣生是独自逃跑的证据,她就准备放过付瑜也放过自己,重新回到过往的生活轨迹中去。
黄莉坐在电脑前,准备好了录音笔,给付瑜发了个消息:“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看手机,现在可以拨过来了。”
付瑜那边再次发起语音通话,黄莉在铃声响的第三秒接听了。
付瑜说话的声音很平静,她并没有问任何与安安相关的事情,而是开门见山地说这次就是想与黄莉就易荣生的事情解释清楚。她先是道歉,表示早该给她个解释,但由于自己心态的问题,所以之前对黄莉多少有些敌对的态度。
“都是女人,希望你能理解,我从18岁就爱易荣生,生了他的孩子却不被他所承认。期间见了一波又一波他的女朋友,早就疲倦了。”付瑜说这句话时,也仅仅是时过境迁的平静,没有大起大悲的情绪。
接着付瑜大致描述了一下易荣生最后一次去她家的情况,她说在那之前易荣生已经找过她数次,找她帮忙牵线去找投资人,让她安排酒局,她腆着脸做了,甚至用了些她不齿为人知的手段。后来易荣生说有人发现了张敬川的项目是空壳,但他们不敢把事情闹大,所以想让他找张敬川私下沟通先把他们的钱退回来,但张敬川狡猾至极,完全不搭理易荣生。所以那些资金大佬让易荣生从韩朵儿下手,以此吓吓张敬川,给他点颜色看看。
付瑜还说了张敬川是如何以带她们散心的名义设计将付瑜和韩朵儿同时安排去野营,结果他自己爽约。在期间让付瑜对韩朵儿“下手”。他给付瑜洗脑说如果她这次帮他这个忙,之后就带着她和女儿远走高飞,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定居,一家人安顿下来。
“我承认曾有一瞬间被他给的愿景给迷惑了,产生了邪恶的念头。好在命运没有让我被他牵着走,将我引入了另一方向。”
付瑜说最后她拒绝了张敬川,这是她第一次拒绝他的请求。张敬川没想到他亮出底牌了之后付瑜依旧不愿意帮他,所以十分生气,给她打了很多电话,也发了很多消息。
“我本来很愿意将他对我发疯,指责我见死不救,说我过河拆桥不顾女儿未来等等辱骂我的那些记录发给你。但是在露营的第二天早上,我差点从山坡上掉下去,还好朵儿救了我,但我的手机不小心掉下了山。你如果想要这些事件的证明,我相信韩朵儿会愿意帮我作证,我一点都没撒谎。”
“我们露营回来后,我很生气,在家休息了两天,没有补办电话也没去店里。他可能是因为联系不上我,所以有天晚上气急败坏地直接来家里找我。原本我姐和安安也在家,我看易荣生情绪不对,特地让我姐带安安出去住了两天。”黄莉核对了付瑜提到的日期,和她在自己家电子监控锁里看到的易荣生那天离开的日期一致,也就是说那天他从家里走了之后去找过付瑜。至少从这个细节来看,付瑜应该没说谎。
“他说我忘恩负义,说当年我为了绑住他强行生下安安,他不但没有怪我,还帮我一起养,还想着以后一家人团聚。接着他骂我自私自利,根本没将安安的未来放在心上,只顾自己。我那两天已经完全意识到他内心的扭曲,他在外可能欠了一屁股债,这次要是不能从张敬川那把钱要回来,他麻烦会很大。如果这个时候不和他划清界限,倒霉的不仅是我,安安也会受影响,所以我决定哪怕是为了女儿着想,也不能再和他搅和在一起。他见我真的不愿意帮他之后也死了心,我把自己关到了房间不理他,他在我家客厅呆了一阵子之后就走了。”付瑜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附上了自己家电子锁记录的时间和照片。
黄莉在对话框中看到付瑜传来的监控截屏,一张是易荣生进门时的正脸和离开时的背影,那天他穿的外套和牛仔裤都和他从自己家长离开时的一致。从监控上时间显示来看,易荣生在付瑜家呆了近四小时的时间,离开时已经近夜里一点了。
在听付瑜陈述的过程中,她对易荣生的印象慢慢产生了变化,她很难讲付瑜口中这个毫无责任感且软饭硬吃的男人和易荣生关联在一起,但理智告诉她,付瑜在这件事上没撒谎。回顾过去易荣生与自己交往的细节中,似乎也存在类似的情况。只是他的表现并没有这么直接而已。
“他走了之后第二天我才去办的手机卡,将微信重新装了回来才看到他给我发了许多消息。我一会会将其中一些截屏发你,你看了或许不会太开心,但这些消息会让你大致清楚为什么这些年我明明可以自己过得很好,却一直离不开他。他真的让我觉得既心疼又痛恨,他的可怜和可恨是他自己都毫无察觉的。但他走了之后的那晚发了几条道歉的话,然后就再无音信。我忍不住给他回了消息,也打了几次电话,都是关机。我心想他大概是跟哪个富婆跑了吧,何必追究呢,知道结果还不是让自己伤心?”
“其实自从易荣生失联后我的人生变得更轻松了,原来从精神上对一个人没有了期待是这种感觉。虽然也有失落,但我觉得有女儿在,有一份过得去的工作养活家人,日子会过得好起来的。但后来你出现了,我当时告诉我自己,你的出现仅仅是易荣生刚离开的后遗症而已,会随着他持续消失而消失。但你没有。”
“其实我们两个的性格很像,你不觉得吗?都有点圣母心,想挽救这个孤独的浪子,给他一个稳定的家。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相信自己的直觉,总觉得他有苦衷,他对自己是真心的。所以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有些反感,其实和你本人无关,那是一种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但这两天我也想通了,无论是对你还是说对自己都该有一个交代。我想尽办法去找他的行踪,我想起来易荣生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是他去年过生日时安安送的,安装的时候用的我的手机号。我查了最后那天车辆的行驶信息,昨天跟着路线,竟然找到了易荣生的车。”
接着对话框出现了一张照片,一辆灰蒙蒙的城市SUV停在空旷的停车场里,看环境感觉所处位置很空旷。黄莉心潮澎湃,将图片边边角角都放大看了看,发现这个地方很眼熟,应该是在市港湾附近。那边有个漂亮的海滨栈道,可以沿着海边跑步,但没有沙滩,而是暗礁。她还记得有两个傍晚易荣生带她开车过去跑步、看落日、拍照、在附近的咖啡馆吃晚餐。
还没等黄莉沉浸于当时的美好回忆多久,付瑜便接着说:“我已经给我姐和安安买了机票回国,她们已经在返程的路上。如果你还想得到更多易荣生的消息,四小时以后还有一趟航班回国,如果你赶上这趟航班的话,我们可以明天下午坐下来认真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