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开锁的师傅过来,黄莉让他在物业登记的是她自己家的房号,然后在电梯厅等着师傅出来,直接带他到了易荣生的家门口。。师傅询问了大致情况,黄莉说男朋友出差了要过几天才回,她自己的钥匙不见了,备用钥匙和证件在家里,门打开了就能将他要的资料给他。
开锁师傅毕竟是从物业那边签过字核对过才上门工作的,也就没问太多,到了就开始干活。好在易荣生较老派,用的还是旧式的机械锁,对于开锁师傅来说基本没什么挑战,不到半小时就将锁打开。打开后黄莉装模作样走进最里面的房间拿出她原本就装在自己包里的房产证和自己的身份证让师傅核对,师傅哪里注意看自己到的究竟是C座还是E座,稀里糊涂地收了钱就走了。
黄莉将门一关,接下来的时间这间房子都属于她自己。
其实早在黄莉和易荣生第一次发生关系后,她就对他的住所充满了好奇。像是和其他所有女生一样,恋爱后就变成了侦探,对男友的一切都有无尽的探索欲。可惜易荣生是个特别有“边界感”的人,最多让她欣赏下他珍藏的各种“绝版”CD而已。
易荣生有间房专门装成了游戏室,她曾进去过两次,像极了现代大学生常去完的电竞室,被设计成一个真正的数字战场。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弧形的高清显示屏,屏保是虚拟城市的霓虹灯海洋。屏幕对面是一个特制的赛车座椅,带有振动反馈和双重电动座椅倾斜功能,坐落在房间中央,仿佛一台太空船的控制台。
房间的音响系统也是一流的,音响扬声器散布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在一侧的墙上,有一个小型吧台,上面摆放着坚果、火腿、苏打水和啤酒。
另一侧则是打通到顶的一整面墙的展示柜,里面整齐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手办,最下面两层码得齐齐整整的是多年前大热的热血漫画。
靠门的墙上挂着蓝红两套连体赛车服,非常炫酷炸眼。黄莉曾经很不好意思地提出想和易荣生一同穿上赛车服拍照,没想到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他们嘻嘻哈哈地换上衣服,乐得像两个孩子。黄莉本就有多年拍照经验,很熟络地指导易荣生摆出不同的耍酷造型,照片拍出来彼此都很满意。
那时候她以为是易荣生做那些是为了配合她,讨她开心,现在想来是她的要求正好满足了易荣生内心极为幼稚的一面,也或许是两人之后相处时的轻松无负担才让易荣生能和她维持较长时间的交往,而不仅仅是因为他图她的钱,毕竟她也很清楚,易荣生身边多得是比她有钱且寂寞的女人。
也是这段时间慢慢咀嚼和他在一起的点滴之后,黄莉才慢慢更了解易荣生这个人,在花天酒地柔情蜜意四处留情的皮囊之下,装载着一个拒绝长大的孩子,为了弥补他成长过程中物质和情感的双重缺失,在成年之后贪婪且不计后果地享受他所能抓住的一切。
黄莉在看清他这一点之后,反倒更心疼他,原本那种一想到他便怦然心动的喜欢也转化成更深沉的爱意。而这种爱意将她武装成了一个为爱而战的女战士,就像那天他们所拍的照片那样,她会穿着红色的盔甲,冲破重重阻碍,将他带回家。
但此时黄莉眼前的电竞室略显凌乱,蓝色的赛车服扔到了墙角,展示柜门半开着,里面的手办东倒西歪,机械键盘被扫到了地上,弧形电脑屏也转了向,电竞椅被挪得离电脑桌老远,地上还扔了几个喝了一大半的苏打水瓶子。
虽然这种凌乱程度对其他男性来说属于常态,但以黄莉对易荣生的了解,他对任何一件自己心爱的物件都极其珍惜,连展柜里手办摆放的位置都会用铅笔打十字标记,怎么可能这样破坏自己亲手打造的“乌托邦”?
这里肯定发生过什么,而且事情发生后易荣生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便匆匆离开,之后就再也没进过这个房间。原本黄莉还下意识想帮易荣生收拾整理一下,但如果这里是个犯罪现场,易荣生是被强行带走的那该怎么办?
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不可能,她家的门虽然和易荣生的门并不是正对面,但她大门的角度正对着电梯厅,而她的门锁是一个带监控功能的密码锁,有自动抓取门外异动15秒的功能。黄莉曾在易荣生失联第三天就查过存在云端的异动,确实有过两个陌生男子在上午去找易荣生,但他们没呆半小时就走了,走了不到十五分钟易荣生也搭乘电梯出门。密码锁的十五秒监控只拍了两人一个模糊的背影,根本看不清面貌。从画面也看不出对方是不是那种混社会的“大哥”,似乎还挺正常的,说不定是他酒吧的服务人员也说不定……
胡思乱想了一阵,黄莉还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丝线索,她找了两个拍下那两人正面相对清晰的角度截了屏,连同易荣生游戏房凌乱的现场照片一同发给了韩朵儿。
“这两人是易荣生最后一次在家时来找过他的人,我感觉不太像他酒吧的工作人员,但也不确定。”虽然之前发的消息韩朵儿还没回复,而且她看上去跟付瑜关系不错,但黄莉就是莫名觉得这个韩朵儿应该是和自己在同一条船上的人,她们就是要互帮互助才对。
线索还得继续找,黄莉开始地毯式搜索,仔仔细细地翻看任何她觉得重要的纸片、本子。好在易荣生似乎没有什么用笔记录的的情绪,家里甚至看不到几支笔,倒也没费她太多事在文字阅读上。
然后,黄莉忽然想起他在客厅展示柜里放着的相机,既然有相机他总该拍点什么吧,那拍下来的东西……
黄莉在游戏房电脑桌下方的柜子里找到了两个移动硬盘,一个是他存的电影,她快速点击进去看了一下,还真就都是些经典电影。
第二个硬盘则标记为照片影像存底,里面设了几个文件夹,分别是高尔夫、旅游风光以及一个人像。原本黄莉还有些惴惴不安,担心会发现易荣生什么变态嗜好,存了什么让她看了会毁三观的东西,但事实证明她的确想多了,从他存的这些照片看来,易荣生还算得上真是一个摄影爱好者,有自己的风格和要求,甚至能从他的拍摄内容看出他算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将山川河流花花草草和猫狗动物都拍得趣味十足,很有善于发现美的目光。
最后,她打开了人像文件夹,里面有几十个以不同名字命名的文件,她随即打开了几个,当然不乏美丽妖娆的女人照片,但还是各种在高尔夫球场上球友们挥杆的照片居多,也有些酒吧里拍的工作照,其中有几张付瑜也在,但任何人看了都不会觉得她的眼神中有更多的故事。
还有些文件夹的名字比较中二,打开发现是他在家给那些手办拍的“写真”。他给它们摆造型,搭配好前景背景,让这些照片带些剧情,照片也标记了序号,看起来像连环画一样,挺有创意。黄莉边看照片边想象易荣生在拍它们时的状态,心中满是柔情。
然后,一个叫“angel”的文件夹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让她甚至有些紧张。打开一看,是几张女孩的照片。
黄莉没想到之前几天她特地登门拜访想见的那个女孩会以这种方式出现,里面的照片不少,都仔细地标注了事件和时间。十岁生日、参加小提琴比赛、进入初中的第一天以及母女合照——她挽着付瑜的手臂,母女俩头靠头站在“Dejavu”门前的合照,笑盈盈地看着镜头,二人旁边的玻璃门上清晰地反射出易荣生的影子。黄莉将这个倒影放大,看到举着相机的易荣生也笑得开心。
这张照片几乎可以算得上黄莉所看过的最为真情实意的全家福了。
黄莉将女孩正面照的五官放大,想从中找到易荣生的影子。其实不需要认真比对,光看眉眼间的神情都能看出她和易荣生的神似,再加上她嘴唇的轮廓……其实这个叫安安的女孩和付瑜走在一起倒不一定会被认出是母女,可但凡往易荣生身边一站,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他们间的血缘关系。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黄莉依旧免不了一阵揪心的痛。既然易荣生一直在骗自己,那么他说的话还能信吗?们之间是否存在过爱情?她现在所作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她还有必要这样执着地非找到他不可吗?难道她现在还不够狼狈吗?
进退两难。她呜咽了一阵,又擦干眼泪继续。
她打开安安一张在初中门口拍的照片,照片名称标记为安安第一天上初中。黄莉看了一下照片的拍照年份是两年前,也就是她今年应该读初二。她放大了那张照片里显示的学校名字,在本市算是名校。而黄莉记得她有个高中同学正在这所学校里当老师,应该可以托同学去打听一下这位“安安”同学的情况。
就在她准备掏手机找那位当老师的高中同学的联系方式时,她收到了韩朵儿给她的回信。
“这两个人之中的一个我好像认识,的确不是酒吧工作人员。”引用的图片是她大门监控的那张模糊截屏。
黄莉欣喜若狂,事情仿佛又有了一线生机。易荣生骗她也好,不爱她也好,都是后话,先找到他人再说。
“我们约个地方见面聊吧,我还有一些新的发现。”黄莉回道。
她看着眼前的照片。有了这些照片,韩朵儿总该会相信她所说的话是真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