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点头应声,语气有些愠怒,“我是来进京赶考的书生,家里穷,整个村子的人一起凑钱,才把进京赶考的盘缠凑够。”
他想到家里的老母,不禁呜咽了几下。
“谁知刚进京,便被人骗光了钱财。我去衙门报官,谁知道那骗钱之人正是县太爷的亲戚!草民到处奔走,却无人能管。”
林羡心里一冷,手中的动作也顿了顿。
平日里生活在盛京,走到哪都被众星捧月。
她便误以为天下太平,人人皆是如此亲切有礼。
如今出盛京送李景衍,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事。
“区区一个七品小官,竟然也敢做贪赃枉法之事?”
“您有所不知,他们官官相护,互相勾结,这种事是常有的。百姓蒙受冤屈,也无处说理,只能忍着。”
他顿了顿,感激地看向林羡。
“万幸今日遇到了您,草民也不算无处申冤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邬玉书。”
太阳快要落山,窗外映射着夕阳的余晖。
林羡缓缓起身,从荷包中掏出三锭银子,命云鹊递给他。
“不不不,草民不能收。”
那人连忙推辞。
“你先拿着,暂且在京中安置下。考试的时间只差半月不到了,难道你不想考取功名了?”
能进京赶考的,都先要通过乡试。再通过州县考试考上举人后,才有资格进京考取进士。
他这一路走的艰难,十年寒窗苦读,方才有了这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一路上节衣缩食,挨饿受冻,只为了能考取功名。
安养家中老母,成为一代清官。
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了。邬玉书想起自己这一路的艰辛,倏然有些动摇。
闻言,邬玉书垂下头,双手接过那三锭银子,又跪在地上给林羡磕了一个头。
“至于那知县,我会替你做主的,你不必忧心,专心备考才是。”
见林羡将要离开,邬玉书忙起身问道:
“我还不知道您的身份,如何能报答您?”
闻言,林羡忽然神色凝重,心里改了主意。
其实原本她并不在意什么报答,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但方才又忽然想到,她迟早要成为皇后。但经过这些事情,林羡才发觉到,男人的宠爱稍纵即逝,今天给你,明天就能给别人。
要想坐稳后位,必须要靠自己,在前朝立住根基,布下自己的势力,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林常柏虽是六部尚书之首,已是一个大官。
但林家在朝堂之上,毕竟只有这一个官,在朝中根基不稳。
与那些世代簪缨、功名累累的世家来说,不知是差了多少倍。
阴差阳错之下,今日竟然让她碰到一个进京赶考之人。
又见他谈吐不凡,铮铮傲骨,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
若自己再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做官便是板上钉钉,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这样想来,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必须好好利用了。
林羡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平安锁,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她出生时,林常柏亲手系在她身上的。万望她此生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后来她对林常柏生恨,便把这只平安锁摘了下来,放在荷包里贴身带着。
“你拿着它,去林府找赵管家,就跟他说是太子妃让你来找老爷,顺道在家中暂住一段时日。他会给你安排的。”
闻言,邬玉书有些懵懵的,把平安锁小心地揣进了怀里。
壮着胆子拦下马车时,他天真的以为,她应该只是一位郡主,或是王妃。
却未曾想到,他今日拦下之人,居然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不知您说的是哪户林家?”
林羡行至门前,悠悠开口。
“盛京中,只有一户林家。”
也只能有一户林家。
-
转眼到了十一月,又到了林羡的生辰。
纵使她有千般万般的不愿,也得顺从规制在东宫大摆宴席,宴请众人。
好端端的一个生辰,却变成了她一年到头最不愿意过的日子。
林羡起了个大早,准备到东宫门前迎客。
人还未清醒,昏昏欲睡,走路都东倒西歪的。幸而有宋祈在身侧,这才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还没睡醒吗?”
闻言,林羡睨了他一眼,嘟囔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没睡醒,难道不是该怪你吗?”
她顺势靠在宋祈肩上,像没骨头一样,全身倚在他身上走。
这样走来毫不费力,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宋祈轻笑一声,手揽在她的肩头。
她们成亲已有五年,说起荤话来,自然也不会觉得臊得慌。
云鹊和云涓就不同了。
都是些尚未婚配,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的小姑娘,难免脸皮薄。
纵然是如云涓这样做事沉稳,极有规矩的,闻言也不免小脸一红,忙低下头去。
那就更不必说云鹊了。
见他俩这般腻歪,她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快走到到大门口时,林羡倏然从他身上起来,恢复了一板一眼的太子妃作派。
宋祈立刻会意,把手从她肩头拿下来,继续板到身后。
正巧东宫门前有客下车,夫妇二人便忙上前去迎接。
原本粘腻在一起的两人,连分开都是这样默契十足。
云鹊瞪大了双眼,不禁感叹道:“有的人,生下来就该是一对儿。”
云涓第一次认同她的看法,点头附和。
“你说的有理。”
方才迎的人,正是六王爷和六王妃。
“数月未见,四嫂嫂倒是更加俏丽了。这般花容月貌,哪里像生养过的人?太子殿下当真好福气。”
六王妃性子直爽,是个极好相处的。
林羡虽不喜应酬场面,也不喜欢听这些千篇一律的恭维话。
但听闻六王妃这番话,还是不免心中一喜,也捡了几句好话夸她。
“哪里哪里,弟妹是盛京第一才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六弟才是好福气。”
四人寒暄了一阵,林羡便欲命人带他们进去落座。
刚转过身,却听到马车里传来娇滴滴的声音。
“王爷,您是不是把妾身忘了~”
马车里有一女子,从帘内伸出纤纤玉指,娇嗔地唤着六王爷来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