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日子就这样过着,平平淡淡,不起波澜。
待清宁走后,一道圣旨降入李国公府,封李景衍为领侍卫,在宫中任职。
虽说官位是正一品,但却是个闲职。日日在宫中转悠,做侍卫统领,并非李景衍所愿。
再者,清宁才刚到柔然,皇帝便下旨封赏。纵然李景衍是个傻子,也该明白其中用意了。
这是清宁以自己为筹码,替李景衍求来的。
用她的幸福,来换自己的官路顺遂。这样得来的官职他宁愿不要。
待李景衍到家后,便即刻求皇帝收回旨意,执意去驻守边关。
边关频有动乱,皇帝又答应过清宁保他一世平安,但李景衍态度坚决,始终不肯留在盛京。
看在清宁的面子上,皇帝只得作出让步,最后下旨让李景衍到临安做将领,一世守城。
临别时,林羡特意去送他一程。
原本还怕宋祈会偷偷吃醋,想带他一同去送李景衍。
没想到宋祈却十分大度,还让她带了许多东西给李景衍,让他带去临安。
“临安是你的老家,我们自小一同在那儿长大,如今我能为临安守城,也算一桩幸事了。”
李景衍低头含笑。
林羡此时却有一丝伤感。
短短两月,连着送别两位挚友。她实在是笑不出来,叹道:“此次一别,再见时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怎么做了母亲之后,愈发多愁善感了?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林羡,到哪里去了?”
李景衍戏谑地笑着。
他穿着一袭墨色长衫,背对着阳光而立。
逆光之下,一道光影打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
少年意气风发,眉眼带笑。
“好了,我该走了。”
林羡点头,从云鹊手中接过食盒递给他。
“路上吃,都是我亲手做的。”
李景衍接过食盒,颔首道谢。
他坐在高头大马上,笑得灿烂,“娇娇,后会有期。”
闻言,林羡顿时有些错愕。
她的小字好像成了宋祈的专属,只有他才能唤她娇娇。
李景衍这一句,倒是勾起了林羡对儿时的无限回忆。
片刻后,她方才低声回道,“再见,景衍哥哥。”
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林羡坐在回程的马车里,俯身拿帕子小心擦拭着,自己脚上那双沾了泥点子的鞋。
昨夜下了大雨,方才送李景衍时,又是在田野旁的小路上。
经过一场大雨的洗礼,道路早已是泥泞不堪。
待林羡发现之时,自己早已深处泥泞之中。鞋上、裙角上已经沾染了许多飞溅而来的泥点子。
她捏着帕子的一角,轻轻丢到马车的角落里。举手投足间皆是溢于言表的嫌弃。
林羡有洁癖,有些病态的洁癖。
马车倏然停下,林羡险些扑到车外。
她惊魂未定,霎时间出了一身的冷汗,捂着胸口强行定神。
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林羡有些好奇,便掀开帘子的一角,问道:“发生何事了?”
云鹊凑近了些,朝着衙门的方向努了努嘴。
“有人在衙门闹事,观看的人太多,路被堵住了。”
林羡伸出头,四处张望了一阵。
看戏的闲杂人等还真不少,一直蔓延到街道,逐渐把整条路堵得水泄不通。
看来百姓确实是安居乐业,能吃饱饭了。
不然就该日日想着怎么赚钱,怎么填饱肚子,不会在茶余饭后,还出来看别人家的热闹。
简称:吃饱了撑的。
车夫跳下车,驱赶了好一阵,都没能将堵路的人群散开。
反而还招来了在衙门闹事之人的注意。
他听到声响,转头发现了东宫的马车,忽然像疯了一样扑过来,跪在地上磕头痛哭。
“求您给草民做主,求求您了!”
闻言,原来在衙门前围观的人群,瞬间都涌向马车。
“主子,不好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车夫,快上马车,绕另一条路走!”
云鹊和云涓挤在人群中,忙作一团。
那跪地之人还在磕头,哀声恳求着。周围的围观人群越来越多,都叫嚷着“是太子妃来了,快看!”
在这儿堵着也不是办法。
林羡没法子,只好掀开帘子的一角,吩咐云鹊让那人上马车,暂且跟车夫坐在一起。
云鹊一怔,“主子,这怕是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快点,去揽月楼。”
-
揽月楼是盛京最大的酒楼,这里的小二都是人精,自然能一眼认出东宫的马车规制。
车还未到,便有人来招呼了。
“客官,这儿!”
揽月楼门前竖立着朱黑木条互相穿插成的杈子,马车在此处停下,即刻有专人上来迎。
揽月楼一派繁荣,华贵无比。那击鼓鸣冤之人像是第一次来这儿,一时有些看呆了。
“走吧,进去说话。”
那人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进了酒楼,穿过一条笔直的长廊,南北两廊各列几间雅室。
这便是贵人才能入座的地方。
精明的店小二急忙叫来掌柜,殷勤地为林羡安排了一间最上等的雅室。
地处于揽月楼的楼顶,一层只有一间。打开窗子,当真有伸手揽月的感觉。
“你知道我是谁?”
“草民不知。”
林羡暗自打量着他,问道:“过往的马车、轿子那么多,你为何偏偏拦下我?”
那人显得有些拘谨,但看样貌,应该是个文弱书生,骨子里却透着高风亮节。
他语气不卑不亢,拱手恭敬道:
“早先在一本杂书上看过,车轿皆有规制。寻常百姓不能用,朝廷官员的马车不长这样。所以草民斗胆判定,车上坐着的应该是皇亲国戚。”
林羡勾起嘴角,点了点头,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你倒是诚实。”
那人突然扑通跪下,身子却挺得笔直。铮铮傲骨,如梅如竹。
“草民斗胆,求贵人替草民做主!”
“起来说话。”
说罢,云鹊便上前将那人扶了起来。
“方才看你击鼓鸣冤,衙门不管你么?”
那人重重点头,似乎有些生气,眼睛里遍布着红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