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让年仅五岁的公主去和亲，那皇帝和柔然可汗也太不是人了，居然忍心对小孩子下手。
国公夫人言下之意，去和亲的公主只能是清宁了。
李景衍一怔，手中的茶盏晃了一下，滚烫的茶水不慎溅到他的手上。
忽然吃痛，他下意识地松开茶盏。
霎时间碎成了几瓣，散落在地上。
国公夫人急了，连忙指挥一众婢女。
“都是干什么吃的！痴傻了不成？还不快去请大夫！”
说罢，她便捧起儿子的手，小心翼翼地拿帕子擦拭，轻轻吹着。
“这可如何是好，你今日怎么了，这样不小心？”
“不必去请大夫了，无妨。”李景衍连忙拦住将要出门的婢女，“儿子没事，母亲不必担心。”
国公夫人坐直身子，不经意间瞥到李景衍额上豆大的汗珠，心里陡然生疑。
“唉，不过是让公主去和亲，你怎么慌成这样，都出汗了。”
李景衍心头一紧，“没什么，儿子有些不适，先行回房了。”
“嗯，快回去休息吧。”
李景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滴水未进，整整一日都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自从他得知永嘉公主要去和亲之后，便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国公夫人神色慌张，眉头紧蹙，在屋内来回踱步。
“这可如何是好，衍儿和公主之间，是不是暗生情愫了？”
李国公躺在榻上闭目养神，闻言，淡然道：“你别瞎想了，衍儿是什么性子，你这个做娘的还不清楚？怎么可能对要去和亲的公主有非分之想。”
他冷哼一声，又说道：“就算有，他现在也必须断了这份念想。”
知子莫若母，国公夫人猜的没错，李景衍是对永嘉公主产生了异样的情愫。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李景衍自己也不清楚。
他不知道何为喜欢，只是现在对公主的感觉，和当初对林羡的如出一辙。
李景衍不免自乱阵脚，有些不知所措。
若再早一步看清自己的内心，他便能娶清宁为妻，她也不必再去和亲了。
等等！
清宁还没走，现在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到这里，李景衍倏然抬头，径直奔向马厩，骑着马一路向皇宫飞驰。
行至半路，他忽然想到未经传召不得入宫。他的品级低，要入宫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于是李景衍赶忙掉头，骑着马去了东宫。
彼时，林羡正在核对账目。
听到门外有丫鬟禀报，便立即合上账本，命人把李景衍带到前厅。
林羡到时，发现李景衍神色慌张，喘着粗气，便让云鹊倒了杯茶递给他。
印象里的李景衍，做什么事都从容不迫，从未像今日一般急切过。
林羡料定，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要紧事。
还未等她开口，李景衍便急忙说道：“清宁要去和亲，为何我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闻言，林羡有些心虚。
“是清宁让瞒着你的。再说，最近你一直在府里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个消息能传到你耳朵里？”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必须要去和亲吗？”
林羡微微点头，“柔然不可能改变主意，父皇也不可能为了清宁，出兵打仗。”
两边都不肯松口，她只能乖乖顺从。
“唯一的办法就是假死，逃婚。从次隐姓埋名，做乡野村妇。”
“我愿意！我愿意陪她一起。”
林羡被惊了一跳，诧异地看着他。
原先不是还死鸭子嘴硬，一直拒绝清宁吗？
人家要嫁给别人了，你才开始着急。
为时已晚了。
林羡长叹一声，惋惜道：
“你愿意有什么用？清宁不愿意。她心意已决，已经决定要去和亲了。再说，圣旨已经下来了，君子一言九鼎，的确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李景衍攥紧了拳头，汗如雨下。
“她什么时候走？”
“三日后。聘礼已经送进宫了，嫁妆也都装好了。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一面。”
林羡是冒着好大的风险，才敢说出这句话。
倘若一朝被发现，她不仅太子妃之位难保，怕是人头都要落地了。
谁知，李景衍却不领情，“不必了，多谢。”
说罢，他径自走向门外。脸上面无表情，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
转眼，日子快进到了三日后，是清宁出嫁的日子。
此行山高水远，皇帝和皇后给她备了许多东西，足足装满了几十辆马车。
清宁身着华服，在宫门前拜别帝后。
“此行山高水远，女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能在父皇、母后膝下尽孝，万望父皇、母后善自珍重。女儿就此拜别。”
说罢，她由女官搀扶，跪下行了大礼。
皇后眼里泛着点点泪光，皇帝也有些不舍。
反观清宁，却是云淡风轻，没有丝毫动容。
仿佛刚才那些话只是在背稿子，并非她心中所想。
皇后又嘱咐了几句话，依依不舍地牵着女儿的手。
清宁神色淡然，皇后还没说几句话，她便把手抽了回来。
“多谢母后。时辰不早了，该启程了。”
说罢，便又是盈盈一拜，侧身看向林羡。
“四嫂嫂，多谢。”
她眉眼弯弯，笑魇如花。露出了这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这句“多谢”，包含着对林羡的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上马车前，清宁四处张望了一阵，在人群中搜寻着谁的身影。
但她真正惦念，万望善自珍重的人，今日似乎没来。
她万念俱灰，掀开帘子坐进车内。
“启程！”
一声令下，车队缓缓驶出京城。
马车内，清宁已是泣不成声。却在此时，帘外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清宁！”
她倏然抬头，错愕地掀开帘子。
在马车外一路随行的，居然是李景衍！
“你……你怎么会！”
清宁喜极而泣，心里满是诧异，不可置信地捂着嘴。
随行的士兵都是从军营中千挑万选出来的，李景衍在明明在国公府等候调令，怎么会突然跟来？
这份差事是林羡和宋祈费了好大功夫才安排的，让他假冒一位将士的身份，来送清宁出嫁。
李景衍张望了一阵，压低声音道：“我来送你，一路送你到柔然。”
让她最爱的人，送她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