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欲纳她进宫为妃,现在听她这番说辞,倒又有些迟疑了。
“可找大夫瞧过?”
“回皇上,看了许多大夫了,一直吃着药,只是不见好。”
说着,林霜又戴上了面纱。
皇后有些迟疑的看着皇帝,低声问道:“还要留她吗?她这病,倒不像是一时半会儿能好了的。”
少一个女人进宫也好,她可不想一把年纪了还得与人争宠。
皇后惧怕的倒也不是争宠,她早已不在乎这些劳什子了。她最怕的,是皇帝最宠爱的嫔妃产子,到时爱屋及乌,难免会撼动皇儿的地位。
闻言,皇帝也有些纠结犹豫了。
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合心意的美人儿,偏得了影响容貌的病。
风这东西日日都有,若是让她进了宫,那便只能做见不得光的金丝雀了。
只能养在屋里,不能经受任何风吹雨打的,那跟请座菩萨又有何区别?
都得供着就是了。
如此一来,带她下江南,微服私访,赴宴,赏花之类的事,便都是梦幻泡影,只能在梦里幻想了。
皇帝拧着眉头,缓缓抬眸看向林霜。
“既然如此,便回府好好将养着吧。”
林霜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磕头,行礼谢恩。
“臣女谢皇上恩典。”她顿了顿,起身试探道:“只是,臣女还有一事相求,请皇上成全。”
“何事?”
林霜壮了壮胆子,手藏在袖子里,不动声色的掐着自己,紧张的直冒冷汗。
“恳求皇上,成全臣女和肃王殿下。”
成全?两厢情愿不才能叫成全?
帝后皆是一怔。
这是什么情况,父子局?
拒绝做老爹的妃子,原来是因为看上了儿子。
登基数十载,皇帝早已把喜怒不形于色刻在了骨子里,表面云淡风轻,不让人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情绪。
皇后轻轻挑眉,质疑道:“哦?你说求皇上成全你们,那阿祈也喜欢你么?”
闻言,林霜才发觉自己用错了词,有些不知所措。
“本宫没记错的话,林府的大姑娘好像是阿祈的侧妃。”
“回娘娘,正是。”
皇后轻笑一声,有些讽刺的意味。
“这倒是巧了,林府的女儿竟都是非阿祈不嫁么?一个还不够,旁的也要往上贴。”
林霜急忙磕头,颤颤巍巍的辩解着:“臣女不敢。”
皇后不再开口,林霜也不敢起身,局面就这样僵持着。
殿内众人皆是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波及到自己。
那几个憧憬着入宫的,也赶紧打消了念头。
一直听闻皇后最是端庄高贵,待人温和有礼,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如此。那她们进宫后,日日得在她掌中活着,还有一天好日子过吗?
“你既不能见风,又如何能嫁进王府?朕只当你没说过这话,回家好生养着吧。”
说罢,便给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太监立刻会意,高声喊道:“撂牌子,赐花。”
林霜总算松了口气,战战兢兢的起身,随着这排秀女一齐出去。
她本就没抱有什么希望,只是怀着“来都来了,先试试吧”的态度,冒着极大的风险勇敢尝试了一下。
就算成功的机会只有百分之一,她也甘愿赌一把。
若是成功了,这便是圣上亲自赐婚,就算宋祈不喜欢她,林羡容不下她,也不得不从。
若是不成功,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把她撵出宫罢了,总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吧?
现下只盼望着自己染病的事不要传扬的人尽皆知,那还让她怎么嫁人?
“这次帮你,我有一个条件。”
孙氏有些迟疑,当初明明说好不用拿旁的做交易,如今事已办成,怎么还变了?
不等她开口,林羡便接着道:“重新翻修我母亲生前住的园子,要跟他生前的布置一模一样。日日派人打扫,但不许旁的人搬进去。”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当年的样貌哪还有人记得呢,这怕是有些难办了。”
“大娘子不必忧心,只要你答应,其余的我自然有法子解决。”
她母亲辞世后,那处院落便一直空着,直到孙氏进门才搬了进去。
林羡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根本就是想撵自己搬走,给她那个死了好多年的娘腾地方。
孙氏脸色一沉,抬手扶了扶发髻上斜斜插着的金簪。
“此事是多亏了你,我们本就该谢谢你,你提要求也是应该的。只是这未免也太无理了些,大姑娘可别恶意刁难我。”
林羡冷哼一声,嗤笑道:“求人办事时,纵然让你去死你都答应。怎么?如今这样一个小小要求,大娘子就觉得是无理了?”
她缓缓抬眸,眼神落在了孙氏身上,看得人身上直发毛。
“鸠占鹊巢的日子,怕是过的太舒坦了些。”
孙氏刚入府时,林羡曾向父亲提及,给她在林府里另寻一处住处,不要占了母亲的屋子。
你越不让我住,我就偏要住。抱着这个心态,孙氏斩钉截铁的跟林常柏说,此事没得商量,纵然旁的屋子里有金山银山,她也要占这个院落。
那时的林羡不过是一个小孩,没了母亲便是没了依仗,哪里能拼得过家世显赫的孙氏。林常柏左右不过是安慰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便不了了之了。
这件事情就像是一根刺,一直扎在林羡的心头。今非昔比,如今她已经不是任人摆布、人微言轻的小姑娘了。
旁人都是仰仗家世,只有她是反过来的。林府能有今日的荣光皆是托她的福,任凭孙氏还是林常柏,皆没有资格抗衡。
孙氏有些犹豫,只交待了一句“待我回去问问老爷”,便要领着林霜匆匆告辞。
云鹊拦在孙氏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这是要作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不成还要扣着我们!”孙氏神色慌张,错愕道。
“大娘子多虑了,即便真叩着你,又有什么用处?”
说着,便叫云涓领上来一个婆子。那婆子朝孙氏行了个礼,恭敬道:“大娘子安好。多年不见,大娘子还是如从前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