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心里好像藏着无数个坏点子，附耳低声道：“再不济，就让家里那两个庶出的出去顶吧，反正也没什么人见过霜儿，认不出她的样貌。”
“大娘子自己想死，可别连累全家。”
孙氏脸色一白，不再言语了。
“我说了会帮林霜，便不会食言。大娘子且回去等着吧，明日待她进宫前，我叫云鹊过去一趟，你且在门口迎着。”
左右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丫鬟，也值得她亲自出门去迎？
孙氏多有不满，但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也只好暂时咽下这口气，忍气吞声的满口答应着。
第三日，孙氏一早便在大门口候着。几个丫鬟婆子站在她身后，同她一起四处观望，在人群里寻着云鹊的身影。
“好大的排场，林羡居然给这丫头拨了辆马车。”
孙氏一时间看呆了，两三秒后才回过神来，满脸堆笑的引着云鹊到屋内。
“到底是什么法子？”
“大娘子别急，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沿着游廊一路走着，又转过几个弯，这便到了林霜的住处。
云鹊从盒子里拿出几支花，凑到了林霜跟前。
林霜一怔，忙用帕子捂上口鼻，向后踉跄了几步。
孙氏大惊失色，下意识挡在女儿面前诧异道：“呀，云鹊姑娘这是何意？”
林霜自小对花粉过敏，十米之外不能见一朵鲜花。三岁那年，林霜被抱去园子里溜达了一圈，回来便起了一身的疹子。
自那以后，林府里摆着的花儿就全都换成了假花。即便不是假的，也都离林霜十万八千里远，再没人敢拿真花在林霜跟前晃悠。
如今林羡这般，岂不是有意要害林霜？
“回大娘子，这是我们主子吩咐的。她还说了，您若是想救二姑娘，便得全听她的才行。”
说着，又把那几束花举到了林霜面前。
孙氏有些狐疑，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眼下再没别的法子了，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林霜戴了一个帷帽，宽宽的帽檐上垂了一圈薄纱，勉强遮掩着脸上的红疹子，倒是更多了几分朦胧的病态美。
孙氏目送马车进了皇宫的大门，眼泪簌簌落下，以帕掩面。
“大娘子，别哭了，且等着好消息吧。”
孙氏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
不过半日的功夫，好消息便来了。
孙氏在府里等着，坐立难安，觉得怎样都不舒服，心里直打鼓。
直到林霜进门，孙氏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笑的嘴都快合不拢了，欢天喜地的领着林霜直奔肃王府。
林羡得到消息，便早已料到孙氏要来，一早在正厅等着。
孙氏刚进门，就像见了活菩萨一样两眼放着光。
“哎哟，我的好姑娘，这事劳你费心了，母亲特地来带着霜儿谢谢你。”
林霜从孙氏身后探出头来，轻轻唤了声：“大姐姐。”
说着，便上前盈盈一拜。
她脸上的疹子还未全部褪下，留着淡淡的红印子。一身妃色的翠烟衫，外套一件百褶如意月裙，肌若凝脂，气如幽兰。
“谢谢大姐姐。”
林羡端起桌上的茶盏，揭开盖子，袅袅轻烟和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
她轻抿一口，面不改色道：“不必客气。”
“我原先还怕你是唬我，如今看来，我们羡儿还真是聪明呢，竟能想出这种法子，你说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愁掉了一把头发才想出来的损招，岂是人人都能想到的？你说的倒是轻巧。
大殿之上，一排排的官家小姐等着上前甄选，很快便轮到了林霜。
一众秀女分成两派，形成鲜明对比。
盼望入选的，基本上打扮的都是花枝招展，别出心裁，只求能入了皇上、皇后的眼。而不想入选的，则是一身素净，只求能当个透明的背景板，速速打发她们回家。
在这两派人里，林霜成了特立独行的自成一派。因为没有人是同她一样戴着帷帽，以白纱掩面的。
越是特殊，便越是引人注目。
皇上一眼便瞧见了林霜，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夫妻数十载，皇后早已发现了他的举动，心中虽有些泛酸，但还是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出言留下这个女子。
她早已过了争风吃醋的年纪，现下投其所好，守住一国之母的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太监高声喊道：“户部尚书之女林霜，上前觐见——”
林霜缓缓上前，规矩的行了大礼。
“臣女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皇后笑的温和，举止无不显露着端庄得体，“原是林大人的女儿，今年多大了，可读过什么书？”
林霜垂着头，恭敬的回禀道：“回皇后娘娘，臣女年方二八，不曾读过什么书，只读过《女则》、《女戒》。”
女子无才便是德，好一副教科书式的回答，真是滴水不漏。
“可会什么技艺？”
“臣女擅长女红，但才疏学浅，不敢在娘娘面前班门弄斧。”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转眼看向皇帝。
越是朦朦胧胧，便叫人越是想要一探究竟。宫里的嫔妃都是些入宫已久的，早已无力争宠，只求守着孩子安稳度日便好，哪里还有情趣可言。
如此这般有情致，倒叫皇帝一下子来了兴致，返老还童了。
“你为何戴着面纱？”
终于等到了这句灵魂拷问。
“回皇上，臣女不能见风，一见风便会全身起红疹子，瘙痒难耐。平日里都是在屋里待着，不敢踏出房门，只有没风的时候才敢稍出来片刻。今日出门见了风，脸上身上便即刻起了疹子，又怕吓着皇上，便只好拿白纱遮面了。”
皇上蹙着眉，半信半疑地问道：“当真？”
听他的语气变了，林霜吓得赶紧磕头，“臣女不敢欺瞒圣上，绝无半句假话，请皇上明查！”
索性林霜不怎么出门，也没赴过什么宴，即便查也是无迹可寻的。
“摘下来，让朕瞧瞧。”
闻言，林霜缓缓起身，战战兢兢的摘下了一半的面纱。又撸起半截袖子，好让皇上看见身上的红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