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嘉这样歇斯底里的吼叫,活脱脱的一个泼妇样,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知书达理的小姑娘了。
宋祈被吵得头痛欲裂,抬手将茶盏砸了过去,摔了个粉碎。
“你这个毒妇!”
好好的白瓷茶盏成了一地碎片,飞溅在各处。茶水四溅,浇在了林南嘉的裙摆上。
她想躲开,却被两个侍卫紧紧地钳住了胳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滚滚茶水袭来。
“你连着害了两条人命,如此心狠手辣,又怎么能担任养育皇子的重任?怕是再心性善良的孩子,也得让你教坏。”
他语气果断,没有一丝余地。
林南嘉眼里闪过一抹犹豫,她渐渐软了下来,不再做无谓的抗衡,决定换一条路走。
“阿祈哥哥……”
一双眸子潋滟水光,含情脉脉的看向宋祈。她柔弱的好像孤苦无依的浮萍,只要风一吹就倒了。
“你我二人自幼相识,是人人艳羡的青梅竹马,天生一对。后来出了变故,我被迫解除婚约。为了活命,四处逃窜,再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得知你登基的消息,我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才和你相聚。如今我们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我自然……自然是舍不得母子分离的。一时有些失态,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这招是林南嘉的必杀技,百试百灵,十分受用。
果然,这次又成功了。
宋祈那颗比石头还硬的心,渐渐软了下来,有了几分动摇。
他轻叹一声,无奈的看向林南嘉。
两个侍卫极有眼色,见他快要改变主意,便松开了钳制林南嘉的手,转身退出门外。
养心殿内,就只剩下了宋祈和林南嘉两个人。
侍卫松了手,她就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虚弱的倒在地上。
“阿祈哥哥,求你看在儿时的情面上,就放过我这一次吧!”
宋祈的脸色难看的吓人。
他心里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再给林南嘉一次机会。
林南嘉方才那番说辞,倒也让他有了几分动容。
当年,宋祈为了保全外祖父,才会把所有罪责都陷害于林南嘉的父亲身上。也都是因为他的一己私欲,才让林氏一族株连九族,迫使林南嘉出逃。
让金娇玉贵的大小姐,成了现在这副市井泼妇模样,这其中也有他的错处,无法推辞。
在宫里动用凶器,一连害死两人,本就是犯了大错。但如果宋祈有意庇护于她,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她杀谁不好,偏偏要杀林羡的贴身侍女。就算宋祈有意保她,怕是也过不了林羡那关。
宋祈手脚发麻,走路有些不稳当,好像脚底被灌了铅一样,没什么知觉。
他扶着桌子,向前挪动了两步,把林南嘉揽入怀中,柔声安慰着。
“对不起,是朕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林南嘉连连摇头,把头埋在宋祈胸膛上,小声啜泣。
“不委屈,只要你和孩子都在我身边,我怎么都不委屈。”
林南嘉本以为宋祈会松口,把孩子还给她。可宋祈话锋一转,还是否定了她的请求。
“你先养好身体,孩子的事以后再说。就把元安先暂且养在翊坤宫吧。”
“可是——”
林南嘉又欲辩解,就被宋祈堵了回去。
她在担心什么,宋祈早已心知肚明。
“皇后仁慈,不会害你的孩子。即便她真的想害元安,也早在你有身孕之时就动手了,何须拖到现在?”
林羡不仅没有害他,反而亲自操办满月宴,给足了林南嘉脸面。
朝野上下无不人人称赞,夸林羡是不可多得的好皇后。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日子久了,宋祈也被洗了脑,心里对林羡更加愧疚。
再者,以林南嘉现在反复无常的精神状况,还是把孩子送给别人抚养更好。
宋祈转念一想,又给她留了另一条路。
“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也可以把孩子交给德妃抚养。”
德妃?
恐怕她比林羡还要不可靠。
林羡身居皇后之位,要管诺大一个后宫,也无法把过多心力放在谋害元安身上。
可孟清禾就不同了。
她和林羡关系要好,好到穿一套裤子都嫌肥。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林羡腾不出空子害人,可是她有呀。
皇上鲜少去她宫里,她得了清闲,可不得想着法儿的迫害元安?
这可不行,万万不行!
林南嘉猛地摇头,紧紧拉住了宋祈的胳膊。
“不要,不能把孩子给她!”
宋祈毫不犹豫,脱口而出,“那就还留在翊坤宫。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下了。你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别再作妖了。”
听到“作妖”这两个字,林南嘉心里霎时间凉了半截。看来宋祈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林南嘉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她会看人眼色,收放自如。
一看苗头不对,就能即刻服软,惹起男人的怜惜。
她靠在宋祈怀里,乖顺的像一只小猫。
“嗯,臣妾知道了。”
宋祈又安抚了她几句,下旨暂时解除了她的禁足令,又将她妥善的送回了永和宫。
内务府又重新拨去一个贴身侍女,名叫云霞。
这次的名字和“莲花”毫无半点关系,长相平平无奇,也不用担心她勾引宋祈。
林南嘉十分满意,对她怎么看怎么顺眼。
她见宋祈要走,便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牵住他的腰上的玉带。
宋祈被拽住,转身将她的手拿开,塞回锦被里。
“朕去翊坤宫,你好好歇着吧,记得按时喝药。”
“好……”
即便林南嘉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答应,亲眼看着他去那个女人的房里。
林羡也希望她按时喝药,顿顿不落。
因为只要她喝了药,就再也没有病好的那日。
精神状况只会一日不如一日,逐渐疯魔,或是得失心疯。
即便林南嘉发现药里有毒,现在断药也为时已晚了。这一月服用的剂量,足以让她永远落下精神失常的病症。
待宋祈赶到翊坤宫时,已经到了深夜。
殿内灯火通明,林羡没有歇下,一直坐在正殿之内等待宋祈。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她也早已找好了退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此番只是为了试探宋祈,看他会如何处理此事。
若是他一意孤行,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还执意要力保林南嘉。那也不能怪她冷血无情,提前出手了。
她没有那么大度,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放过林南嘉。
云鹊尸骨未寒,原本鲜活的生命生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而凶手却还能逍遥法外,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
林羡做不到,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已经到了冬日,风中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林羡只披了一件外衫,瘦弱的身影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
她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殿内的宫女也都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枪打出头鸟,可没人敢做这只出头鸟。若是触了皇后娘娘的霉头,这无疑是自己找死。
“皇上驾到!”
宫门外,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音通禀。
声音传到殿内,几个宫女连忙上前,掀开帘子,恭候皇上驾临。
宋祈进了屋,把两只手放在炉子边烘烤了一阵。
他搓了搓手,确定手心的凉意已经被驱散后,这才敢过去牵住林羡。
没曾想到,她的手比自己的还要凉。他好像触碰到了一个冰块,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
“手这样凉,怎么也不多穿点衣裳?”
林羡直勾勾的盯着地面,面如死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想穿。”
女人总是喜怒无常的,还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他知道林羡受了委屈,所以特意把云鹊破格册封为乡主,以示对她的安慰。
乡主可是功臣之女和王族贵女才有资格被册封的。一个丫鬟受封乡主,已经是本朝先例,是莫大的荣耀了。
这本就不合规矩,是宋祈力排众议才决定的。
他实在搞不懂,林羡现在又在闹什么脾气?
宋祈脱下自己的大氅,向要给她披在身上。
林羡一个侧身,巧妙的躲开了。
他面露尴尬,一双手停留在半空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进退两难。
见皇上面露不悦,赵公公连忙上前,接过了大氅,挂在一边。
林羡抬眼,与他四目相对。
“不知皇上打算怎么处置林南嘉?”
平时还保持客气,称她一句“莲妃”。现在却直呼大名,毫不避讳。
看来她是真的动大怒了。
宋祈又欲拉她坐下,“来,坐下说。”
她向后退了半步,摇了摇头。
“臣妾坐不下。云鹊平白无故丧命,现在还在地里埋着,臣妾如坐针毡,实在恕难从命。”
她这话倒有几分讥讽的意味了。
云鹊的尸骨未寒,现在还不明不白的埋在地里。林羡并不是凶手,尚且都坐立难安,如坐针毡。
可真正的凶手呢?
她却逍遥法外,此刻还躺在温暖的床榻上,享受着众人的簇拥,和皇上的一再宽容,万般宠爱。
宋祈有些愠怒,面露不悦之色。
“你如今说话怎么夹枪带棒的,还有皇后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