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寸步不让,“那你呢,你就有皇帝的样子吗?堂堂一国之君,就是你这副好赖不分,是非不明的样子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把一众宫女太监都吓了一个激灵。
云涓和赵公公面面相觑,看到苗头不对,又谁都不敢去劝。
“你去!”
“我不去,你去!”
“我也不去!”
“……那咱们还是出去吧。”
“成。”
二人达成共识,在殿内的火药味达到极点之前,领着殿内众人,讪讪的退了下去,将门紧紧掩上。
连云涓都心有余悸,时不时的向殿内探头,瞧瞧情形。
林羡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居然敢对皇上这样说话。
宋祈是九五至尊,人人都得敬着、捧着,已经许久没有听过重话。
周围的人都是温顺小绵羊,突然来了一只炸毛的刺猬,宋祈当然不悦。
他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打她。
林羡毫不退让,她没觉得害怕,甚至还挺直了胸脯,向前走了两步,径直迎了上去。
宋祈那巴掌始终没有落下,他慢慢攥紧了拳,将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两人陷入僵持,谁也不肯做出退让,谁都觉得自己没有理由退让。
“你为何变成了这副样子?”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皇上何时变成了这副样子?”
坐在凤位上的每一天,她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言一行都在规矩之内,始终不敢逾矩半步。
这些话她在心里憋了许久,如今借此机会说出来,倒也觉得畅快。
恭敬、温顺、大度、纯良,似乎已经渗透进了她的骨子里。原来那个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爱使小性子的林羡,早已被深深的藏匿了。
就在刚才,原来的林羡好像又回来了。
宋祈好久没见过她这般生气,像一只被撸炸毛了的小猫。他哭笑不得,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连吵架都不认真?我在发脾气,你却在笑!
林羡越想越生气,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早知今日,我就该在林南嘉怀孕之时,就设法让她滑胎。若是没有元安,云鹊也不会因为要保护他,而被那毒妇刺死。”
“我又有什么办法?这是我亏欠林南嘉的,我不能要了她的性命。不过是一个宫女,再让内务府分来一个就是了。”
他这番话本意是想安抚林羡,但却适得其反,起了反效果,不如不说。
“一个宫女?那是一条人命!”
“可朕已经下旨将她封为乡主,风光厚葬了,你还要怎样!”
二人越吵越烈,屋顶都要掀翻了。
林羡的心霎时间凉了半截。
还要怎样?
她只是想替枉死的云鹊讨回公道,让林南嘉以命抵命。
可在宋祈眼里,宫女的命不值钱,一路陪伴过来的情谊也不值钱。
不过是一条贱命,不值一提。死就死了,再赔你一个就是了,你又何必在这儿无理取闹?
看到他那冷漠的眼神,林羡彻底对他死了心。保留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殆尽了。
这样没有人性,毫无怜悯之心的人,实在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幸好她早就料到这个结局,所以才召见群臣,找好了另一条退路。
无论如何,她都要将林南嘉折磨至死,亲手为云鹊报仇雪恨。
“既然如此,臣妾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是臣妾唐突,惹皇上不悦,请皇上赎罪。”
林羡盈盈一拜,转身走向寝殿。
宋祈快步上前,拉住了她的衣袖。
“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别生气了。”
在她的字典里,似乎就没有“道歉”这两个字。这次她很意外的主动服软,宋祈也应该做出让步,给她一个台阶下。
林羡似乎毫不领情,她不动声色的推开了他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她和皇帝是君臣,是枕边人,但却同床异梦,貌合神离,不是真正的夫妻。
“臣妾累了,先行告退。”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祈独自一人站在大殿上,形单影只的身影显得格外落寞。
下令逐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若是执意去追,那便是自己不要脸面了。
宋祈满腔怒意,却又无处发泄。左思右想后,他将六王爷传召入宫。二人借着商议政事的由头,在养心殿内喝的酩酊大醉,酒坛摆了满地。
六王爷的宠妾产子,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名正言顺的当上世子,她的野心逐渐变大,甚至做出下毒谋害之事。
六王妃身子孱弱,常年服药。董夫人便趁此机会,在她的药膳里下毒。
幸好她发现的及时,毒药的剂量也不足以致命,六王妃才能死里逃生,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
她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再也不想深陷泥潭。病还没养好,六王妃就连夜回了娘家。
六王爷数次登门求见,岳丈却怎么都不肯开门,让女儿回到王府。
六王爷没了法子,冒着鹅毛大雪,在府门前坐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岳丈突然松了口,给了他一条退路。
“只要王爷肯把那董氏送到官府,依律例处置,小女自然会跟王爷回去。如若不然,王爷就提前准备好和离书吧,咱们好聚好散。”
还不等六王爷反应,那门便被重重关上了。
让他这样做,其实也无可厚非。
哪个父亲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身陷险境,日日被那毒妇折磨,这次还险些殒命?
与其这样日日提心吊胆,委曲求全的过日子,倒不如立即和离,放六王妃一条生路。
即便这辈子再也嫁不出去,他也能养得起这个女儿。
他是拿捏准了,六王爷一定不舍得伤害董氏的性命,所以才出了这个要求。也能趁此机会试探他的真心。
在结发妻子和宠妾之间,六王爷只能选择一个。
六王爷无力的瘫坐在地,他难以抉择,陷入深深的绝望。
先太后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他自小在母后的庇佑下长大,养成了懦弱无能的性子。
让六王爷做选择,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自己还是一只无头苍蝇,正焦头烂额,就接到了入宫觐见的旨意,要去见另一只无头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