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林羡这才瞥到床边掉落的白色绢帕，上面沾着几滴猩红的血迹，显得格外刺眼。
成亲五载，她早就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姑娘了。
她一眼便看出那是个什么腌臢物件。一时间气急攻心，向后踉跄了两步，紧紧扶住了桌角。
眼前的景象渐渐不清明，无数个小黑点汇聚在一起，彻底遮住了她的双眼。
林羡呼吸越来越急促，扶着桌子的手无力的滑了下去，瘫软在地上。
她两眼一黑，忽然晕了过去，倒在了云涓怀里。
“不好了，太子妃晕倒了，快传太医，传太医啊！”
殿内众人皆手忙脚乱，有的去请太医，有的来扶林羡，还有的忙着钳制住林霜，一时间乱成一团。
这般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待林羡醒来，已然被抬到了榻上。殿内乌压压的一片，围了许多人。
宋祈满脸担忧，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娇娇，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方才磕到头了吗？”
林羡缓缓睁开眼睛，呆滞了片刻，便立刻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挣扎着要起身下床。
他连忙把她按在床上，即便她使出全身力气推搡自己，也不肯松手。
见状，林羡也不再白费功夫挣扎了。
按她以往的经验来说，她若是再挣扎下去，宋祈便要把她按在怀里了。
林羡忽然想起，他方才抱着林霜的模样，心里直犯恶心。
实在不愿被他抱，甚至连碰一下都觉得恶心。
她向后坐了坐，冷声道：“都下去吧。今天发生的事到底该不该说，该不该看，各位都是东宫的老人了，自己应该晓得。”
“是。”
众人低着头，恭敬地应声，推开门鱼贯而出。
林羡的视线停在云涓身上，冷声问道：“林霜呢。”
“关到柴房了。林老爷和孙大娘子还在正厅里候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善后了，自从经过姜怀薇那次爬床事件后，云涓早已轻车熟路。
在众人都手忙脚乱时，她反而是最冷静的那一个。
先是叫人钳制住林霜，然后把她关进柴房，最后封锁消息，堵住下人的悠悠众口。
还叫人去安抚林长柏和孙氏，实则是把他们困在东宫，不许离府，等待林羡的处决。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连王婆子都忍不住夸赞，想不到云涓年纪不大，办起事来倒是有条不紊，颇有宫里掌事姑姑的风范。
“嗯，你做的很好。”
说罢，宋祈正欲开口解释，就被林羡及时打断，起身更衣梳妆。
她坐在铜镜前，任由梳头嬷嬷在发髻上摆弄。
不经意间瞥到宋祈那副焦灼的样子，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别扭。
林羡打开妆匣，翻找了几下。
她故意拿出宋祈送她的那根簪子，另寻了个首饰盒，把簪子小心谨慎地放了进去。
“既然有新人入府，便把这根赠予她吧。”
宋祈急了，“谁说我要把她纳进东宫了，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
林羡冷冽的目光扫向他，笑吟吟道：
“殿下是储君，未来的天子，想宠幸谁都可以。臣妾只是一个区区太子妃，那不是我该置喙的事，自然也不必跟我解释。”
生气时就爱说反话，这是林羡生来就有的特性。
宋祈吃了瘪，忽然冒出一股邪门的火气。
“这也非我自愿。我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再醒来时，你就已经晕倒了。”
宋祈是被水泼醒的。
寝殿内只有一张床，还被沉睡不醒的宋祈霸占了。
方才林羡晕倒时，没有地方可躺。云涓情急之下，便叫人拿来桌上的茶壶，硬生生地把宋祈泼醒了。
她也不怕逾矩，能救主子的命才最重要。即便受罚，她也认了。
再者说，太子殿下向来娇宠于太子妃，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怪罪于她。
醉了？
并非他所愿？
闻言，林羡笑意更甚，让人看着只觉汗毛竖起，还不如放声大哭来的痛快呢。
“喝醉了？这个理由殿下已经用过一次了，在姜良媛身上。”
林羡顿了顿，继而说道：“不过，我还记得上次殿下说，喝醉了是不能再干那事的。那这次呢？殿下是真醉，还是装醉。”
清冷的眼神落在宋祈身上，让他顿时有些愕然。
自从册封太子妃之后，她便很少再拈酸吃醋，做出逾矩之事。
也不再管他出去喝酒，或是回来的时辰晚了些。放在从前，她定是要使小性子，磨着自己哄她的。
有时，宋祈甚至以为，他在林羡心里的位置变轻了，她再也不会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了。
直到刚才，又被她阴阳怪气地痛斥一通。
明明很生气，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着让人心碎的反话。
他本以为那个大方、温柔，有时会耍小性的林羡已经消失不见，却没想到，她还是如从前一般。
只要一生气，说话永远夹枪带棒，直往人的痛处戳，怼得你哑口无言。
只是碍于太子妃的身份，才暂时隐藏了真实的自己。
所以听到她这番话，宋祈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还有些庆幸。
其实她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林霜早就布好的局。
若是宋祈真想纳她为妾，何不光明正大的过纳妾文书，迎她进门。非要兜这么一个大圈子呢？
他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想爬床一跃为妃的女人数不胜数。
这些年来，林羡不知挡了多少贱蹄子，识破了多少阴谋诡计。
这次生辰宴，她应酬宾客忙的焦头烂额，便放松了警惕，偏偏就出了这档子事。
但凡换一个女人，也许林羡都能心平气和的解决。或是撵出东宫，或是直接纳入府。
无论怎么处置，世人都没有说嘴的份儿。
若是撵出府，便是那偷腥之人罪有应得。若是纳入府，她还能落得个贤良淑德，大度识礼的名声。
但为什么偏偏是林霜，偏偏是孙氏的女儿。
只有假装大度的原谅宋祈，然后把林霜迎进门，这似乎才是正确的做法，还能得到宋祈的愧疚和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