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乃诸事皆顺的黄道吉日。
太子作为皇室至亲,是国家的储君,皇位的继承者。因此册立太子便被看作是关乎于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
举国上下无不高度重视,满朝文武皆为册封大典的准备忙得团团转,其中也包括林羡的老爹。
只半月未见,林常柏就像苍老了十岁。他整日忙的焦头烂额,把林府变成了旅店。
夜里回去睡一觉,第二日一睁眼便赶回来继续连轴转。
林羡也没落得一刻清闲。
皇太子妃受册,与皇太子同日传制。还有半月就要行册封大典,林羡一日也不敢耽搁,日日同宫里派来的女官温习着繁琐复杂的礼节。
彻夜未眠,她昏昏沉沉的立于屋内,敞开双臂,像个木头似的任由宫人替她换上冕服。随后坐着轿辇行至宫门前,行册封大典。
林羡一板一眼地重复着早已练习过千百遍的动作,今日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拜,再拜。”
她怀着身孕,跪拜都有人在旁搀扶着,不敢有丝毫怠慢。
纵然已经为她减免了许多繁文缛节,但那毕竟只是冰山一角。这一日的功夫就耗光了她的所有精力。
反观宋祈要行的礼节,跟她相比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册立大典前三日,宋祈随皇帝一同去祭拜。以此来昭告天地、社稷、宗庙和祖先,获得他们的认同和许可。
说来也奇怪,钦天监明明算准了那日是个风调雨顺的好日子,但却连连下了几日的蒙蒙小雨。
众人难免私下议论,这是不是新封的储君不得天意,连上天都在反对了。
这些风言风语传到林羡耳朵里,急的她彻夜难眠。宋祈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事。
翌日清早,待宋祈出府门时,淅淅沥沥连绵了几日的阴雨倏然停止,连乌云密布的天都放晴了。
那些传谣言、看热闹的人闭上了嘴,又开始沿街跪拜,感叹新储君是颇得天意的天选之子,真是可喜可贺。
册立当日,宋祈身着绛袍,在太子属官的护从下到达乾清宫,同文武百官一起参见皇帝。
皇帝传旨,宣布册立太子。朝中没有宰相,便由中书令代为宣旨。
即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宣读圣旨的那一刻,还是不由得感慨万分,几欲落泪。
他的小外孙幼年丧母,又不得父皇宠爱。单凭自己一路走上太子之位。
众人只知晓恭维道贺,但只有他才知道,宋祈这一路走的有多艰难。
宋祈上前行礼谢恩,连同那些玺印、绶带一遍拿回。在听完皇帝的训导后,便转身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拜见礼。
最后拜谒太庙,并行至坤宁宫朝拜皇后。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今日也算体验了一遭。
龙凤花烛下,宋祈将束着两人头发的红绳放入锦盒里,看向林羡的眼神中满是笑意和温存。
新词贺,笑将美言祝,珠联璧合。
合卺酒,锦帐情缱绻,花好月圆。
红衣素手,莞尔娇羞。
待众人离去后,林羡方才松了口气,倚在他怀里四下打量屋内陈设。
从肃王府迁至东宫,由地处偏僻的承欢院搬到永宁殿。一应陈设珠围翠拥,精妙绝伦。
林羡反而有些怀念那处僻静的小院了。
她坐在铜镜前摘下头上顶着的珠冠,被这重物压了一天,连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我还是觉得承欢院更好些。”
闻言,宋祈轻笑一声,帮她换下冕服,只留下一件薄薄的里衣,勉强遮掩着高高隆起的肚子。
“那便另寻一处最偏远的地方拨给你住,把永宁殿腾出来给姜氏。反正你们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想必你也不会同她计较这些。”
“你敢!”
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林羡还是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佯装生气。
宋祈受封太子,连带着原先肃王府里的人也跟着抬了位份。
他原本打算一视同仁,封姜怀薇和孟清禾为正五品承徽,但经不住林羡的软磨硬泡。
再三劝说下,还是给姜怀薇抬了良媛的位份。
孟清禾也就罢了,可姜怀薇到底是有过子嗣的。
即便最后被李殊词陷害,孩子成了怪胎,但终究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该封个高位安抚一下才是。
林羡卸下最后一件首饰,如释重负般立刻滚进了被窝里。
想起第二日还要整顿东宫大小事宜,她就又有些犯愁了。伏在宋祈胸口,忍不住同他发牢骚。
“原先王府里人少事少,也不用我怎么操心。可如今成了太子妃,要掌管诺大一个东宫,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着,还真是难办。”
她是宋祈的嫡妻,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有多少人盯着宋祈的一举一动,便也有多少人盯着她。
宋祈做事向来谨慎,百密而无一疏。那些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人,若是寻不到他的错处,自然就会把目光转到林羡身上。
夫妻一体,她犯错无异于宋祈犯错。所以她必须得凡事小心谨慎,不能有丝毫错处,给人留下把柄。
宋祈捏着她那粉雕玉琢的脸,问道:“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迎你进门,不是为了让你替我管家的。我图你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林羡也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蛋,忽然长叹一声。
“唉,自然是图我这张漂亮脸蛋了。”
那不然呢,难道图她年纪小?图她不洗澡?
说罢,林羡忽觉小腹隐隐作痛,便把手伸向身下摸了一阵。再抬手时,手上多了几滴血迹。
”殿下,这好像……”
“要生了?”
宋祈倏然慌了神,连衣裳都来不及穿,只披了一件大氅便急忙奔出去叫产婆。
还有十余日就要生产了,有了“前车之鉴”,宋祈一早便精挑细选了五个产婆,提前住在府里预备着,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生产之日用的物件也一应备好,只差小世子赏脸落地了。
云鹊和云涓一边一个,把林羡慢慢扶到一早预备好的产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