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默不作声,冷眼瞧着她爬到林羡面前,不住地磕头哀泣恳求着。
“侧妃娘娘,奴婢是一时鬼迷心窍才犯下大错的,求您好人有大量,放过奴婢这一次吧!”
她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栽赃陷害,却险些害林羡落得个德行不端的罪名。
别说能不能保住侧妃之位了,怕是连她的小命都难保。
林羡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躲开那双正欲扒自己裙角的手。
小宫女扑了个空,伏在地上犹自低声啜泣着。
“那你为何要诬陷于侧妃?”
她怯生生地看了皇后一眼,低声道:“侧妃娘娘深受肃王殿下宠爱,即便真犯了错,殿下也会尽力保下娘娘。所以……”
好一个道德绑架。
皇后面色微变,护甲轻敲着雕漆椅的扶手,另一只手掐着紧皱的眉心,俨然有些不耐烦。
“那便拖下去杖责一百大板罢。”
众人皆是一惊。
皇后娘娘向来宽厚仁慈,鲜少责罚宫人。就算气急了,也不过最多十板,以惩为戒。
这次竟然罚了一百个板子,与直接赐死别无两样。
只不过一个是死的痛快点,另一个还得在痛苦中慢慢折磨致死。
纵使那宫女再哭泣恳求,皇后也不曾有一丝动摇。眼看着将要把人拖下去了,林羡终于开口为她求情。
“皇后娘娘,一百板子恐是要出人命。娘娘菩萨心肠,便留她一条性命吧。想必她也长了记性,不敢再犯了。”
原先只是有些怀疑,但当她看到那宫女心虚地偷瞄着皇后和公公时,便能断定这是皇后做的局。
既然是她一手策划的,又怎么忍心看自己的宫人白白挨罚呢。
不如顺水推舟,给她个台阶下,借此机会营造一个好人形象吧。
闻言,皇后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倒有些参不透她了。
被人栽赃陷害,险些替她背了黑锅,最后却还要为她求情?
这是她心太大,还是她根本就是一朵盛世白莲花?
“也罢,既然侧妃替你求情,那便只罚二十大板吧。”
说着,便起身走向殿内,侧身朝林羡和清宁吩咐道:“走吧,进来说话。”
再后来,便是宋祈看到的那样了。
林羡偶然从清宁口中得知,皇后那日的刻意做局刁难,不过是想作为封太子妃前的一次考验。
索性她略施小计让那婢女和盘托出了,不然皇后便会借此机会,以德不配位为由劝皇帝给宋祈另寻正妃。
林羡也有些参不透了,她不是宋祈的亲娘,还为他的正妃人选如此劳神费力,大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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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宫里的赏赐便如流水一般涌入王府。跟着一同前来的,还有皇后身边的公公。
他是帮着皇后一同做戏构陷于自己的人,林羡自是不想同他多说什么。
只让他给皇后娘娘带句道谢的话,又叫云鹊塞给他打赏的银子,便回屋歇着了。
公公出府时颠了颠银袋子,顿时愁容满面,懊恼道:“唉,洒家替主子办事,白白损失了未来新主子的银子。不值当,真是不值当啊……”
待宫里的人离去后,云鹊和云涓方才敢凑上去叽叽喳喳的讨论。
瞧着这铺了一桌子的宝贝,云鹊瞬间两眼放光,诧异道:“你说,皇后娘娘突然赏赐这么多宝贝,她不会心疼吗?”
云涓斜眼睨她,伸出指头点了点她的榆木脑袋。
“你以为皇后娘娘和你一样,是个只进不出的财迷?”
云鹊神秘兮兮地凑过去,附耳道:“只进不出?说的不该是咱们主子吗。”
“你呀,这话也敢说出口的,当心主子听见了拧你!”
云鹊朝她做了个鬼脸,两人追逐打闹着。
“你们在乐什么?”
林羡刚换了一身衣衫,从寝殿内缓缓走出来。
隔了好远便听到她二人银铃般雀跃的笑声,奇怪她们到底在乐个什么劲。
难道是看到那些赏赐的物件,才高兴成这样?
闻言,云鹊和云涓瞬间收敛了笑声,乖巧地侍立在一旁,低着头互相传递眼色。
云鹊:挨骂了吧,让你再胡闹。
云涓:合着是我先挠你的?你再这样无理取闹,小心我把你说主子是个只进不出守财奴的事儿告诉主子!
云鹊跟在林羡身后,不动声色地踩了云涓一脚。
因为动静太大,不巧又被林羡发现,转头掐着她的肉脸。
“唉,如今你们是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云涓递给林羡一个刚添好热水的汤婆子,笑颜道:“哪能呢,我们哪敢瞒着主子呀?”
她也不是想瞒着主子,只是纵然她们主仆关系再好,也得有规矩礼数。
云鹊打趣主子的话只传到她这儿就够了,不该传到主子耳朵里。
林羡把汤婆子揣在怀里,整个人靠在软榻上取暖。
已到了早春二月,院子里的树长出了新枝芽,沾了绿意的枝条被一层薄薄的白雪压住,焕发着微弱的生机。
上次瞧见这番景色,还是在一年前。
那月初一,宋祈吃醉了酒,一回府便直奔向承欢院。
他连衣裳都没有换,就强行压着刚沐浴完的林羡沉沉睡去。
今日是十五,照例他该去未央殿留宿的。
可现下人都已经睡迷糊了,推也推不醒,难道要叫人把他抬去未央殿?
林羡愁容满面,趁机朝宋祈身上拧了一把,暗自发泄。
她甚至已经能幻想出,明日被李殊词恶意刁难的凄惨场景了。
被他的胳膊压了一夜,林羡第二日起身时,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打不起半点精神。
她鼓足了十分的勇气,奔到未央殿给王妃例行请安。
果不其然,同她料想的结果一模一样。李殊词脸色铁青,自打她进来便开始一通阴阳怪气。
“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晚,你眼里还有本宫吗?还不快去外面跪着!”
林羡心里想,我也想早点来请安,可你得派人先把宋祈抬走啊。
一月就盼着那两日,还要被她夺走一半,任谁都会不满的。
林羡这样想着,倒也心甘情愿了些,谁叫她倒霉呢。即便是宋祈喝醉了也只认得去承欢院的路。
她只好裹紧大氅跪在那冰天雪地里。索性李殊词收敛了些,也害怕王爷知道了迁怒于她,便只让她跪了一盏茶的功夫。
春去秋来,转眼间又是一年。李殊词早已辞世,而自己也将要受封太子妃。
明明只过了一年,她却突然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