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王府派人送来了帖子,邀林羡去参加马球赛。
林羡怀有身孕,本不方便赴宴。奈何崇王妃盛情难却。
以往这些需要应酬的场面,从来轮不着林羡前去。这是她封侧妃之后公然出席的第一场席面,又不好驳了大嫂嫂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林羡是林常柏的嫡长女,自小就一板一眼的学着点茶、插花、算账、料理庄户等一切做主母的规矩。
嫁入肃王府做妾室后,原先学的一身本领也就无用武之地了。
如今又要她把那套本事捡回来,一时间竟也有些不知所措。
日子定在了十月,趁着秋高气爽,冬日的雪还未洒向大地,这个时节再好不过了。
崇王妃一早就在门外迎客,远远的瞧见是肃王府的马车缓缓驶近,便扶着婢女的手,走下石阶去迎。
一个身着石青色缎面的妇人缓缓走来,林羡掀开帘子,这才瞧仔细了。
原是崇王妃。
林羡搭着云鹊的手,缓缓下了马车,上前向崇王妃行礼,恭敬道:“大嫂嫂安好。”
姜怀薇跟在她身后,也跟着规矩的行了礼。
林羡怕她在府里闷得日子太久,再憋抑郁了,于是便想带着她一同赴宴。
姜怀薇原先是不愿的,可又听闻母亲和家中兄长姐妹也要去,就欢天喜地的应下了。
“弟妹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又何须跟嫂嫂客气,快进去歇着吧。”
说着,崇王妃便朝一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好生伺候着。”
那婢女应下,把林羡和姜怀薇引到马球场里的高台上,寻了个绝佳的位置。
她虽只是侧妃,但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眼下的位份只是暂时的。待李殊词的丧期一过,扶正是迟早的事。
姜怀薇坐定,瞧着那些来往寒暄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意味。
“如今王爷是皇上眼前的红人,立储之事还未定下呢,就多了这些个上赶着巴结的。”
林羡应付了一茬又一茬的人,只觉脸都要笑僵了。
趁着眼下四处没人,他刚才开口,低声道:“其实我倒巴不得没人来寒暄,同样的话我已经重复了十几遍了。”
姜怀薇掩面轻笑,“能者多劳,你就心甘情愿的受着吧。那些个大娘子谁还不夸你几句?你还不愿意听。”
她正欲回话,李国公夫人便来了。
“她来干什么?”
姜怀薇“爱屋及乌”,觉得上梁不正下梁歪,李殊词那样心肠歹毒,想必国公夫人也好不到哪去。
便不愿理会她,只敷衍的行了个礼,就以出恭为借口离开了。
林羡站起身,朝国公夫人盈盈笑着。
“多日不见,夫人的身子可好些了?”
左右不过那几句寒暄的话,她早已背的滚瓜烂熟了。
国公夫人那日哭得几乎晕死过去,林羡这句话倒是真心想问的。
她也听了些外头传的风言风语,说李殊词出殡后,国公夫人就大病了一场,一连几日高烧不退,有时还会说些胡话。
什么药都喝着,就是一直不见好。李国公没了法子,这才请大师来国公府办了三场法事。
国公夫人点点头,慈爱地看着林羡,“王府的事务多,你又没什么管家的经验,想必定是要废一番大功夫了。如此还劳烦你惦记我的身体,真是有些自惭形秽了。”
言下之意,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鸠占鹊巢。即便是使诡计上位了,又哪能当的好管家主母呢。
那张虚假的面孔下,一定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即将她碎尸万段。表面却还是一副慈爱的样子,实在叫人作呕。
“母亲。”
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林羡和国公夫人同时顺着声源看过去,原是李景衍。
听闻他要启程回边疆驻守,林羡本以为他早已启程,却没料到他今日也会来。
李景衍温言道:“母亲叫我好找,怎么来这儿了?”
国公夫人亲昵的拍了拍儿子的手,朝他示意道:“还不快见过侧妃。”
李景衍的目光移到林羡身上,眼眸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他拱手恭敬道:“拜见侧妃娘娘,娘娘安好。”
昔日的青梅竹马,现在两人之间却像是隔了一条鸿沟。
“听说侧妃娘娘有孕了,恭喜。”
李景衍直起身,心里尽是酸楚。
她点头道谢,“嗯,谢谢。”
为着家里那坛陈年老醋,林羡不得不与他避险,刻意保持着距离。
那句景衍哥哥,怕是这辈子也不会再叫出口了。
“好了,我们就不叨扰娘娘了。”
说着,便欲带着李景衍离去。
国公夫人已转过了身,李景衍却一直怔怔地看着林羡,眼底有说种不出的复杂情绪。
她轻轻蹙眉,瞥了儿子一眼,朝他使了个眼色。
李景衍方才回过神来,说道:“母亲,我同侧妃娘娘还有些话要说,您先过去吧。”
“你同侧妃娘娘有什么好说的?”
自己的妹妹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才没了的,你同她又有什么旧可叙?
国公夫人曾在府中提及过林羡,说她是害人精,狐媚子。若不是她,自己的女儿也不会被赐死,最后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每每提及,家中的姨娘,下人们无不连声应和。
李景衍偏是与众不同的,不仅不帮着母亲一起撒气,反而还替她解释,说尽好话。
从小孝顺之极的李景衍,第一次和母亲唱反调。自此,国公夫人对林羡的恨意又更甚了几分。
夺走了自己女儿的宠爱不说,如今竟然连她儿子的心都蒙骗跑了。
国公夫人压低了声音,悄声道:“男女有别,这儿人多口杂的,可别被人瞧见了,在外头传闲话!”
李景衍不以为然。
“就说几句话,我不注意分寸,不会逾矩的,母亲放心。”
国公夫人拗不过他,却又放心不下,怕他丢尽老国公的颜面,只好留下一个小厮在一旁盯着。
马球赛已经开场了,头一个上场的便是崇王妃。
她换了一身装束,一头乌发用一根红绸子高高挽起。昔日端庄高雅的崇王妃,摇身一变成了马场上英姿飒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