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衍似乎是有意躲着她，侧身立在国公夫人和大哥身后。
听到林羡的声音，他有些错愕的抬眼瞧着，在将要与她目光交汇的那一秒，很快移向了别处。
他只说家住盛京，父亲只是一个区区五品小官员。可从来没说过他是李国公的儿子。
或许，世上竟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林羡一时间也忘了规矩礼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好在现下众人都忙着哭泣，无人发现她那赤-裸-裸的眼神。
自从那次冷战后，云鹊便格外警觉，时刻监督着林羡身边的所有异性，坚决把吃醋、冷战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她上前几步，不动声色地戳了戳林羡的腰，低声道：“主子，你总盯着人家干什么，当心又引火上身。”
林羡回过神来，快步上前，坐在宋祈身侧的椅子上。两只手捏着帕子，规规矩矩的搭在膝前，一副温婉贤惠的模样。
“昨儿还好好的，夜里突然来人禀报，说府里起火了，烧的正是她住的那屋。索性火是刚烧起来的，扑火也及时，只烧了半个屋子。”
国公夫人越说越伤心，拿帕子掩面痛哭着。
“可下人冲进去的时候，殊词已然悬梁自尽了。”
房门外有专人看守着，一刻也不曾离开。她若是要悬梁自尽，那必然要在悬梁之时踢开凳子，外面的人便会听到声响，进来把她救下。
先用纵火掩人耳目，叫众人急着运水救火，一来二去的便给她拖延了时间。等众人发现之时，她早已一命呜呼了。
李殊词那样没心机的人，如今为了赴死，都能想出这种完全的法子，可见她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
“殊词留下了一封信，想让王爷去见她最后一面。”
说罢，李国公夫人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之下缓缓起身，将宋祈和林羡引到后院的一处房子里。
屋内已经被布置成了灵堂的模样，抬眼所见皆是雪白一片。
李殊词玉颈上的勒痕十分明显，留下了一圈暗红色的印记。她静静地躺在一个金丝楠木的棺材里，十分安详的睡着。双手轻轻搭在小腹上，腕上还套着一个玉镯，那是成婚时宋祈送她的东西。
国公夫人扶棺而泣，无力的扑倒在女儿的棺椁前。枯皱的手轻抚着女儿苍白的脸，悲痛道：“我苦命的女儿，我和你父亲宁愿舍下这泼天的富贵，也要保你一条性命啊。你为何那样傻，自己赴死呢？叫我和你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母亲可怎么活啊！”
她哭的几乎要晕厥过去，见状，李宁远和李景衍忙上去搀扶着。
一晚上没说过话的李景衍，终于开了口：“母亲，您还有我们几个呢，好好保重身子。”
国公夫人抬头看向二儿子，埋在他怀里呜呜哭着。
“母亲知道，母亲……是心疼你妹妹啊……”
听到国公夫人的这番话，林羡不免有些心酸。若是她的母亲还在，童年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些，现在的结局会不会不同呢？
在某些方面，李殊词是赢了的。
起码那句“宁愿舍下泼天的富贵，也要保你一条性命”的话，是林常柏这辈子不会说出口的，也是他断然不会出现的想法。
在他心里，女儿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一个没了，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哪里值得用这一辈子的富贵荣华去换？
能助他在官场步步高升的，才是他的好女儿。
她认识的李殊词，一向咋咋唬唬，整日拈酸吃醋。从早上睁眼就开始到处找人麻烦，一直到晚上都不知疲倦。
李殊词从未像今天这样平静过，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
林羡见到国公夫人，便想起记忆中母亲残存的虚影，对她和李殊词难免有些心疼。
可李殊词坏事做尽，害了她孩子的性命，险些夺走她做母亲的机会。如今还用那种恶毒的手段，残害姜怀薇的孩子，实在是最无可恕。
林羡定了定神，强行这种白莲花的想法从脑子里撵了出去。
国公夫人直起身来，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在宋祈手里，缓缓道：“她还有些东西要给你，现下在她的屋内放着，请王爷移步吧。”
宋祈应声，有些担忧的看了林羡一眼，跟着国公夫人出了房门。
此时，狭小的空间内便只剩下李宁远、李景衍和林羡。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尴尬了好一阵功夫，李宁远这才被迫生硬开口，打破了局面。
在灵堂里待着毕竟不太好，李宁远便把林羡带回前厅坐着，又命婢女端来了茶水和糕点。
“劳烦侧妃娘娘了，大晚上的还要奔波一趟。先用些茶点吧，王爷和母亲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林羡点点头，柔声道：“不必麻烦了，多谢。”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李景衍犹豫了良久，方才开口问道。
这话一出口，倒把李宁远听傻了，一脸懵的左右瞧着他们。
自己的弟弟什么时候认识了王爷的女人，这不是禁忌之爱吗？被发现了可是要杀头的呀！
闻言，林羡抬眸，缓缓看向他，疑惑道：“二少爷糊涂了，这话是何意？”
李宁远终于忍不住了，弱弱地问道：“你们认识？”
林羡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李宁远又欲开口，却接收到了李景衍投来暗示的眼神，只好乖乖闭上嘴，十分识趣的出去了。
“母亲这会子情绪激动，可别再晕倒了，我先去看看母亲，景衍，你陪着侧妃娘娘吧。”
待他走后，李景衍这才凑近了些，语气有些怅然。
“你是不是生气了，怪我瞒着你我的真实身份？”
见她不开口，李景衍继续自顾自的辩白着：“那日我们重逢，我本欲找个机会向你坦白的。可又听你说，你已经嫁进王府了，便没法子再开口。在家时便总听殊词抱怨，肃王身边有个与她争宠的狐媚子，没想到……她说的人竟然是你……你与她既素来不对付，我又怎能跟你说我是她的二哥呢？依你的脾气，定要“爱屋及乌”，认为我俩蛇鼠一窝，不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