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其中内情我也有所耳闻了。我知晓这是殊词的错,是她对不起你,但她终究是受到惩罚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林羡看着眼前眼眶湿润的男人,忽然有些怜悯和愧疚。他屡立战功,在战场上是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宁可毅然赴死,也绝不会低下头。现在却因为怕被她误会,一遍遍的像她解释着。
其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的人,是她自己。
虽然对李景衍的隐瞒有些怨气,但他不想说,也一定有他的苦衷,自己又何必非得刨根究底的。
如今知道了他是李殊词的哥哥,李国公府的二少爷,哪能还像从前一样做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呢?
李景衍的妹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又险些断了自己做母亲的机会。虽说她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毕竟自己也是推波助澜的人。实在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面对李景衍了。
索性他心大,也知晓是李殊词罪有应得。没有强行要求林羡以命抵命,来抚慰他妹妹的在天之灵。
若是在以前,林羡定是要小心眼的斤斤计较,与他生七七四十九天的闷气。如今经历的事情多了,以往的坏脾气早就被磨平了大半,不愿再去计较。
世间有那么多的麻烦事,若都需要斤斤计较,那她估计不是被气死了,就是要累死了。
“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去追究了,人活的糊涂一点,难道不好吗?”
她喜欢说反话,有时候即使心里再想要你解释,表面上也装作云淡风清,大可不必的样子。
李景衍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这句话究竟是真心实意的,还是故意说出的反话。
“好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毕竟不光彩,我还是到院子里等殿下回来吧。”
林羡正欲起身,李宁远却一溜烟儿的从外面走进来。
速度之快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在外面听墙根。
片刻后,宋祈和国公夫人出现在门口,身后的吴时有些吃力的抱着一个木匣子。
“我们李家教女无方,此事终究是我们对不住殿下,殿下能不计前嫌,还来看殊词最后一面,臣妇甚是感激。”
说着,便要跪下行礼。宋祈连忙把国公夫人扶起来,泰然道:“夫人好好保重身子,天色已晚,就不再叨扰了。”
国公夫人颔首,命李宁远和李景衍送客出门。
园子的地面是用鹅卵石铺成的,刚泼过水的缘故,此时的路面十分光滑。
林羡一个不注意便崴了脚,吃痛的惊呼出声。却又发现这是在别人府里,不能失了规矩和体面,方才立刻闭上了嘴,祈求着没人听到她刚才叫的那声。
宋祈停下脚步,连忙转身去扶她,问道:“怎么了?”
“崴脚了……”
林羡尽量压低声音,语气有些委屈,“好疼。”
“是不是不能走了,要找个地方歇歇吗?”
她慢慢试探着,脚像蜻蜓点水般触地,但很快便弹开了。只觉一阵钻心挠肺的疼,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不能了,再不能动了。”
宋祈蹙眉道:“这可怎么办?算了……”
说罢,便旁若无人的把她横抱而起,大步走向在一早便在门前候着的马车。
林羡最大限度的探着胳膊,勾上了他的脖子,附耳道:“还有旁人在呢,快放我下来吧。”
口嫌体正直,嘴上说着放她下来,怎么还要勾住人的脖子?
“不必,你不是总爱吃醋吗?这样也好叫旁人看看,我家中已有一位娇弱不能自理的悍妻,实在没精力养其他女子了。”
林羡笑着去锤他胸口。感受到旁人投来炙热的目光,瞬间双颊绯红,羞涩的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李家两兄弟在门前观望着,神色各异。
“唉,希望殊词下辈子也能嫁给一个满心都是她的人。”李宁远倚门叹道。
李景衍看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心酸。
抱着她、宠着她的人,明明该是自己才对的。
-
暑天炎热,林羡本就娇气,如今怀着身子,宋祈便愈发娇惯她。
昨夜正睡着,听见她忽然说了一句梦话,撅着嘴嘟囔着“好热,我要晕倒了”。于是他第二日便命人寻来工匠,在厅堂里挖了一口深井,一直连通地下水,然后在地面留了一个送风口,如此一来,井下的凉风便会源源不断的送往厅堂。
宋祈怕扰她清梦,便另寻了一处承欢院旁边的院落,命工匠在那里的正厅开凿,另取名为“清凉斋”。
古有唐明皇为博美人一笑千里送荔枝。今有宋祈为讨美人欢心厅堂凿井纳凉。
真是英雄难度美人关啊……
刚用过午膳,林羡卧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手里握着的诗集,早已在睡意朦胧间丢到了地上。
“主子,该喝安胎药了。”
闻言,她迷迷糊糊的直起身来,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云鹊十分上道,在她将要连连叫苦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往她嘴里塞了一个蜜饯。
原是山楂球的,只是经过姜怀薇下药事件后,云鹊忽然觉得山楂这东西也不是什么好玩意了。她也不敢让林羡胃口太好,这样一来便要胡吃海塞一通,将来生产之时就要吃些苦头了。
“我睡了多久了?”
“嗯……约摸着应是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林羡揉揉眼睛,起身往屋内走去。
“娇娇,怎的大白天的还这般贪睡?”
闻言,林羡忽然一怔,刚才的睡意瞬间一扫而空,转身迎了上去,扯出一抹笑意,道:“若早知道是你来了,我便不睡了。”
姜怀薇看见云涓的眼神瞥向在门前侍立的小丫鬟,方才柔声道:“你别怪她,是我不许她通传的,怕扰了你家主子清梦,要怪也只能怪我了。”
“奴婢不敢。”云涓低头行礼,恭敬地说道。
林羡牵着她进了屋,见她这副云淡风轻,仿佛无事发生过的样子,心里不免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