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她那日来承欢院发疯过后，府里的要紧事便是纷至沓来。
封侧妃、接管掌家一应事物、李殊词离世，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已让她自顾不暇，忙的整日焦头烂额了。
再者，林羡又怕怀孕之事在姜怀薇面前露陷，让本就精神状况不太好的她雪上加霜。
偏偏林羡又是一个不太擅长说谎的人，每次说假话只能维持一会儿的正常神色，再多一会儿便要露陷了。
最直截了当的表现，就是一双大眼睛不停眨巴，飘忽不定的四处看着。
所以自那日之后，她二人便再没有相见过。
姜怀薇热络的拉过林羡的手，莞尔一笑道：“你不来看我，我只好来找你了。”
林羡有些讪讪的，和她打着马虎眼。
“我是很想去看你的，只是一直不得空，这才耽搁了。你……可别生我的气……”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方方面面无不彰显着她实在是“底气不足”。
姜怀薇神色奇怪，眼底有种让人猜不透的高深莫测，“哪里会怪你呢？你如今封了侧妃，接替李氏掌管府中一应事物，自然是忙的挪不出时间去瞧我了。即便不说，旁人心里也都清楚，侧妃只是一时的事，跟正室又有什么差别呢？”
她顿了顿，又道：“今时不同往日，我晓得的。”
她这股子阴阳怪气的劲儿，怎么跟林羡同宋祈生气时的语气一模一样的？
以往林羡也总惹女孩子生气，但无非都是些李殊词、孟清禾之辈，生气便生气了，也不需要再费尽心机的哄好。
这是她生平头一回惹女孩子生气，还必须得哄好的那种。
向来只有旁人哄她的份儿，一时间要互换角色，林羡不免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姐姐，你说这话便是在羞我了。我只是忙的焦头烂额，一时间腾不出空档去看你。要不你搬到我隔壁的院子来，这样我天天去看你也是方便的～”
姜怀薇的脸色一变，把手抽了回来，语气更沉了几分，“那是王爷专门给你修缮的清凉斋，岂有我住进去的道理。”
听到这酸溜溜的话，林羡又在心里骂自己了。
真是说话不经大脑，想一出是一出的，怎么就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她急了，一双柳叶眉紧紧蹙着，辩白道：“好姐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你是知道的，我向来是一紧张就口不择言了，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回吧。”
“给你买芙蓉糕？”
“……”
“那……荔枝甘露饼？”
“……”
见姜怀薇依旧不说话，林羡便把脑袋凑到她面前逗她。
“哎呀，好姐姐，你看我身上哪块地方顺眼，给你取下来炖汤喝吧。”
装泼皮无赖这招百试百灵，姜怀薇果然展了笑颜。
“我哪有那么小气，才没生你的气呢。你这话我可是当真了，回去可得好好挑挑，你身上哪里煲汤最香。”
她话锋一转，说道：“对了，差点忘了正事。”
说着，便命云茕呈上一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一应都是些小孩用的东西。
有大小不一的肚兜，凉衫，玩具，另还有一双小巧精致的虎头鞋。
林羡瞧着那些东西，霎时间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这些都是我怀着他的时候，给他做的东西，日日盼望着等他从肚子里出来。现下我是再没这个指望了，只好赠予你了。”
林羡怕她是在试探自己，只好继续装傻充愣。
“你留着这些当个念想吧，我哪里用得着？”
姜怀薇睨了她一眼，有些惆怅的笑道：“你就别再瞒我了，这天底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鼻子下面一张嘴，就算你院子里的人瞒得住，哪还能堵住外头的悠悠众口？”
林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不安地拧着手里的帕子。
“我在你心里，当真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
“你这是哪里的话。只是你前些日子状态不好，一心想着孩子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说。又怕你多心，便只好暂且捂着了。”
“这是好事，我拿你当亲姐妹一般重要，你既有孕，我自然该替你高兴才是。”
眼前这个人，总是和她太过客气，和从前的姜怀薇似乎不是同一个人了。
彼此熟络的那段日子里，她们总像志趣相投的朋友一般，只要得了空便日日在一处玩闹。偷摸着在院子里扑蝶、捉鱼、放风筝，做一些不合规矩，在旁人面前不敢做的事，说一些不着调的话。
若是有矛盾，便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绝不会藏着掖着，所有的情绪都在彼此面前展露无遗。
可现在，她却好像恢复了对待陌生人的样子，是那般恭敬、有礼，充斥着分寸感和距离感。
姜怀薇拿起那双虎头鞋，从上面的针脚就可以看出，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
她喃喃自语着，叹道：“你放心，我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想恭喜你再次有孕罢了。”
林羡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知道，那便替这孩子谢谢你了。”
“只是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再有孩子了。”
林羡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眼中满是怜惜。
“你先养好身子，眼下还没出月子，便不要再四处乱跑了，当心着了风。你瞧我，纵使被李殊词下了避孕的药，还是有机会再次有孕的。你还这般年轻，孩子迟早都会有的。”
提到李殊词，姜怀薇的眼里满是狠戾之色，拳头也紧紧攥着，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她害了我的孩子，想要让我们母子一尸两命，我做梦都想杀了她。”
“我又何尝不是呢，眼下她已经去了，也算受到惩罚了。”
“畏罪自杀，便是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吗？我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从坟里刨出来鞭尸，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林羡的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十分丰富。听完她说的话，便立刻脑补出了那番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不禁有些发颤。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有些异样的眼神，姜怀薇很快便收敛了恨意，又重新恢复了温柔的面孔。
脸上挂着八个大字：
普度众生，我佛慈悲。
林羡甚至有点怀疑，刚才那个咬紧牙关，嚷着策划李殊词的108种死法的人，到底是不是姜怀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