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回答了。
身为君王,自然要凡事秉公处置,不可徇私枉法,放过犯上作乱之人。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念在骨肉之情的份儿上轻判,或是赦免于他,恐无法向全天下的百姓交代。
可身为父亲,他自然是希望立一个有血有肉,顾念手足之情的储君。
在他架鹤仙去之后,新帝也不会急于处理那些碍眼的兄弟,叫他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此事便全权交由你来办吧。”
“是,儿臣遵旨。”
“朕也乏了,你也累了一夜,跪安吧。”
宋祈应下,连忙奔到宫门口,去接已经等睡着了的林羡回家。
一连几日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林羡正睡的安稳,便被不知何处而来的湿润弄醒了。
“下雨了……快堵上房顶……”
林羡眯着眼,伸手摸了摸砸到胳膊上的一片湿润,嘴里不住地嘟囔着。
“又在说胡话了。没有下雨,房顶好着呢。”
“唔……”林羡这才发觉,这不知来路的雨点子竟然是她的眼泪。
脖颈那处刀痕,宋祈刚替她上好药。本想检查一下她身上还有什么伤处,就在不经意间瞥到了她胳膊上的黑青。
他忍不住鼻子一酸,眼里泛起点点泪光。
见状,林羡赶紧从身上摸出两个帕子,挡在自己眼睛上。
宋祈不解,“你这又是在做什么?你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憋着。”
“不是啊,我是看见你哭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堵上眼睛,这样眼不见心不烦。”
宋祈顿时语塞。
好容易等到她睡醒,这才请了周太医来请平安脉。听到他说孩子安然无恙后,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以安心用早膳了。
连着吃了好几日的包子馒头,林羡的肚子早就缺了油水。如今看到这一桌子的荤腥,倒也不像以往一样直犯恶心了。
云涓给她添了一碗白芨猪脚汤,又细心的的撇去汤上浮着的油沫,这才递到主子面前。
“对了,可有云鹊的消息了?”
自昨日被人群冲乱后,便再未见到过云鹊的身影。
宋祈从养心殿出来,准备带林羡回府时,她在半梦半醒间还满心惦记着云鹊,交代宋祈赶紧派人去寻。
“嗯,方才忘记同你讲了。人已经找到了,不过她脚扭了,不便过来伺候,现下正在房里歇着。”
宋祈抿了一口莼菜汤,拿帕子沾了沾唇角,方才继续说道:“和她一处找到的还有一个婆子,说是认识你,想投奔到府上。”
是同云鹊一处找到的,又想投奔自己,那八成就是王婆子了。
她不惜背叛崇王妃,冒着丧命的危险帮自己逃出生天,这份恩情林羡当然不会忘记。
一夜之间,崇王府已然败落,虽说皇帝庶免了三个皇孙的死罪,但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也得把他们送去流放或是充军。
而府里原有的下人们,除了家生子以外自然都免不了被重新发卖的下场。
王婆子想要投奔自己,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毕竟她这根墙头草一早就给自己找好退路了。
宋祈毕竟是一家之主,尽管他再宠着自己,她也该知道如何拿捏分寸才好。
若是一味擅作主张,不给他留男人的脸面,久而久之恐会伤了夫妻情分。
林羡思虑片刻,转头看向身旁专心致志用膳的宋祈。
“我被扣在崇王府时,是多亏了王婆子才能有命活下来。如今她无处可去,王爷准许留她在王府伺候吗?”
这法子颇为受用,宋祈当然喜欢她凡事依赖自己,需要自己给她拿主意了。
宋祈点点头,喜悦之色已是溢于言表。他朝着侍立在侧的高壮吩咐道:“大壮,你去跟管家知会一声,就让王婆子在承欢院伺候吧,让他给王婆子安排住处。”
“是,我这就去。”高壮颔首,领命下去办事。
林羡打量了高壮一阵,不免有些疑惑,“这人看着眼生,倒不像是从前伺候你的那个。”
她的脑子容量小,单单一个宋祈已然快要撑满了,自然是装不下旁的人名和相貌。
宋祈身边的人换了又换,她也从来未曾察觉到。
大抵是因为前一个当差的日子久了,久而久之才在林羡面前混了个脸熟。
但也仅仅止步于脸熟,她连名字都对不上号的。
高时是宋祈奶娘的儿子,才来王府当差,这是在他身边伺候的第一日。
奶娘只有这一个儿子,前些日子又在庄子里病逝了,便把这个儿子托付给了宋祈,祈求他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高壮一口饭吃。
高壮虽然没读过几本书,大字也不识得几个,但胜在身材壮硕,身手矫健,又没什么坏心眼。宋祈便把安排到自己身边伺候了。
上一个人是个背信弃义,贪财好色之徒。为了钱财不惜卖主求荣,给崇王当肃王府的眼线。
险些因为他坏了整场棋局,好在发现的还不算晚,倒没酿成什么无可挽回的局面。
也怪宋祈看走了眼,竟然将这只豺狼留在身边伺候了这么久。
高时心性纯良,又知根知底的,定然不会将此事重演。
“嗯,他第一日当差。”
宋祈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多说无益,只会让林羡胡思乱想,心里的忧愁更添几分。
他放下筷子,就着婢女端来的杯子漱了漱口,拿帕子轻轻沾了沾唇边的水渍。
“你在家好好歇着,我得去一趟牢房。”
林羡轻车熟路的给他套上罩衫,系上扣子,不解道:“去那地方做什么?”
“大哥关押在那,父皇命我全权处理此事。”
这倒是件棘手的事情了,大约是封储君之前皇帝的有意试探,做的稍有差池便是再难得圣意了。
林羡迟疑的点点头,踌躇了一阵,方才试探道:“那……崇王妃是如何处置的?”
“被人扔到乱葬岗了。”
“她的娘家没去求皇上恩典,要回她的尸首吗?”
宋祈摇摇头,神色淡然,“这是诛九族的罪。父皇还能念在昔日情面上,没有迁怒于她的家人,便是最大的恩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