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绵绵阴雨，蚀骨的凉意从门缝中窜进。整个府邸死气沉沉，悄无声息的寂静。众人皆坐在一处，听着里屋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声，足够撕心裂肺，让人只觉胆战心惊。
“还没生出来？”李殊词一脸疲倦的问道。
姜怀薇突然早产，王爷恰好又不在府中。接生婆来了后，她眼看着到饭点了，便想着先行回去用晚膳。但又怕出什么岔子，不好交待，便只好饿着肚子，坐在这儿等待消息。
忽又想着，单她二人在这冷板凳上坐一夜，凭什么旁人就能舒舒服服的一夜好眠了？于是便差人去把孟清禾也叫来。
三人一处等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白天就发作了，怎么到夜里还没生出来？平白叫我们几个陪你一道受难，大半夜的也不得安生。”
孟清禾便是李殊词的嘴，能把她心里所想，但是碍于身份又不好说出口的话，全都自然而然的说出来。
李殊词看着她，忍不住点点头，投来赞许的目光。但又不得不拿出王妃的派头，坏了规矩，传出去叫别人说她管教无方，便只好温言规劝道：“清禾妹妹可别这样说，大家都是姐妹，如今王爷不在府里，姜夫人又恰好早产，咱们可不得在一处帮衬着。”
“娘娘所言甚是，妾身明白了。”
洋洋洒洒的月光映在青石板上，照的人愈发困倦。三人强撑着困意，用茶水漱口醒神。
“可派人知会王爷了？”
闻言，李殊词抬眼看向林羡，语气中透着几分狠意，“这是自然，姜夫人白天发作时，她便已然自己差人去禀王爷了，哪里还需我-操心。”
孟清禾掩面轻笑，说道：“要我说呀，咱们也不必为她操心了，人家自己惦记着自己呢。接生婆找不到，给王爷报信的人倒是找的快。”
她转头看向林羡，“林夫人有这档子功夫，还不如多替自己操心呢。万一姜夫人这次一举得男，那便是肃王府第一个小皇孙了。到时候，母凭子贵，当心姜夫人借着孩子，来分你的宠～”
“不好了，不好了！”
里间忽然冲出一个接生婆子，满手是血，急切地叫嚷着：“姜夫人不大好了，孩子生不出来！”
众人俱是一惊。王爷不在府中，一切便都等着李殊词来拿主意。偏她年纪尚轻，没见过这场面，吓得连连后退几步，话都说不清了。
“不是早产吗，早产的孩子不该更好生一些吗？怎么会……”
“许是平日里娇贵，不走动，再加上进补太甚，孩子太大了些也未可知。妇人生孩子，是再寻常不过的事，难免有不测，姑娘须得镇定些，早些拿主意才是。”孙妈妈不动声色的移步到她李殊词身侧，淡然开口，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闻言，李殊词更是止不住的出冷汗，心里想着，平日里自己频频给她送补品的事。
这次难产，不会是被自己害的吧？
可她不过是想彰显主母慈爱，让王爷对她另眼相看。再加上自打孙妈妈劝慰过她之后，她便一直认定，这孩子迟早是要接到她膝下养着的，不如现在就多喂些好的，以后才不会体弱多病。这才把那些名贵补品送给姜怀薇的。
难不成进补太多也是错了？
血顺着接生婆的手往下流淌，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汇成一股触目惊心的殷红。
林羡看着颤颤巍巍的李殊词，又瞧了瞧那满手是血的婆子，只好佯装镇定，问道：“是孩子太大了，还是什么旁的原因？”
“孩子太大了，姜夫人的力气已被耗尽，现在只是拿人参吊着，根本生不下来。”
林羡有些吃惊，这已是早产了一个月，孩子竟然大的生不出了。那倘若是足月生产呢，不得活活憋死吗？
“太医呢，太医怎么说？”
“张太医给夫人施了针，又喂了汤药，还是无济于事。他也没法子，说是全看夫人造化了。”
李殊词连连后退，跌坐在椅上，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她的眼前似乎已经浮现出来，姜夫人难产，一尸两命，王爷兴师问罪，把王妃之位废除的凄惨场面。
倏然，李殊词的视线落在接生婆身上，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若真到了二选一的地步，那便全力保小。”
众人皆是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姜怀薇感觉身上越来越冷，眼睛也渐渐模糊了。闭上眼，似乎能看到父亲、母亲，还有宋祈的身影。
耳畔依稀传来云茕的哀嚎，叫她千万要挺住，清醒些，接生婆进来了。
里头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叫人心惊胆战。姜怀薇感觉到身上的每一寸都在痛着，汗珠不停从额头上滚落，把凌乱的发丝粘成一团。
她见接生婆进来了，便抬手想要够她，有气无力的问道：“王妃娘娘说什么了？”
但她此事实在没什么力气，不等接生婆过来，伸起来的手便重重的摔在了床榻上。
接生婆有些于心不忍，支支吾吾了一阵。
“你……你快说……”
“王妃娘娘说，保小。”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拳砸在她的心头，又像是一盆冷水，把此时有些晕头转向的她，浇的彻底清醒了。
姜怀薇干裂的嘴角动了动，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接生婆子，有些哀求的说道：“我现在又有些力气了，快，快帮帮我，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接生婆掀开被子一看，顿时又惊又喜，叫道：“哎呀，能看见孩子的头啦，您再用些力气呀！”
刚才还虚弱无力的姜怀薇，忽然来了力气，跟着接生婆的指挥使着劲。
没过半个时辰，肃王府的第一个小皇孙便呱呱坠地。
姜怀薇撑着最后一口气，拼命支撑起来，想要看孩子一眼。云茕却把她按了下去，神色有些异常，笑言道：“恭喜主子，生了个小世子。您现在身体虚弱，还是先躺着休息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