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刚才的意思,就是想把此事遮掩过去。最多罚她幽禁于永和宫,往后再不能见君颜就是了。
林羡突然拦在他身前,非要问个清楚明白,倒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见宋祈迟迟没有回话,她又重复了一遍:“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莲妃?”
霍乱后宫,谋害皇子,妄图构陷皇后。
哪一条罪名都足以把她置于死地,更何况是三罪并行,更是罪加一等。
宋祈一时有些僵住,他本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但耐不住林羡的穷追不舍,刨根究底,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他有些不悦地拧了拧眉头,沉声道:“暂且关押在永和宫,听候发落。”
说罢,便扬长而去。
赵公公赶紧跟了上去,他朝云涓递了个眼色,示意她看好林羡,可别再来触皇上眉头了。
不然,受罪的只能是他的屁/股。
云涓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上前几步,挪到林羡身侧,劝说道:“娘娘,皇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您这又是何必呢……”
触了皇上的霉头,只能害了她自己。
林羡怔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有些傻眼。
她以为光凭这样就能将林南嘉扳倒,却远远低估了林南嘉在宋祈心里的地位。
她犯了什么错处,宋祈统统不在意。
他真正在意的,只是当年那个小白花是否如往常一样纯洁罢了。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春天的微风习习,轻柔的抚过脸庞。已经不似冬日那般剌脸,像被打了一个耳光。
林羡站在春风里,身体里的寒冷却比冬日更甚。
所幸她早就料到了宋祈是个狗改不了吃屎的,所以早就想好了退路。
幸好她做了两手准备。
既然这条路不成,咱们就换一条折磨林南嘉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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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宋祈回到养心殿时,六王爷早已离去了。
殿内空荡荡一片,只剩下几个东倒西歪的酒坛子,还有醉意浓浓的酒气,充斥着整个寝殿。
宋祈轻叹一声,坐在软榻上。他目光呆滞,看着赵公公领着几个宫人收拾酒坛。
他忽然开口,问道:“你说,朕做错了吗?”
赵公公仍在专心致志的收拾那片狼籍,撸起袖子,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
见他不回话,宋祈唤了一声:“赵恭全。”
“啊……您在跟奴才说话吗?”
赵公公现在才听到声音,连忙放下袖子,殷勤地快步走到宋祈身边。
“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他卑躬屈膝的样子,实在像一只虾米。
宋祈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你说,朕做错了吗?”
做错?
他是九五至尊,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做错”这两个字。
即便是真做错了,那也是别人的错,永远怪不到他头上。
赵公公听了他这话,十分惶恐,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十二岁进宫,是宫里的老人了。自先帝在位时,他就跟在师傅身边打杂。
如今算来,也在宫里摸爬滚打了二三十年。
轮到宋祈即位之时,他的师傅亲眼看到皇后被活活逼死。为了不踏上皇后的后路,只好悬梁自尽,含恨而终。
而他也算熬出了头,坐上了如今这个位置。
虽然是个阉人,但能跟在皇帝面前伺候,也算是人前人后风光无限了。
他一连伺候了两位帝王,之前在先帝跟前伺候时,从来没听过他会说“做错了”这样的字眼。
帝王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做错”二字。
所以方才听到宋祈那番话,觉得有些诧异、可笑。
赵公公将头垂的很低,尽量不露出表情。
“您可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怎么会做错呢?要错也是别人的错。”
恭维的话说了一通,宋祈拧了眉心,愈发不悦。
他就早该料到,这些奴才只会说一些恭维的好听话。在这宫里,想听一句真话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可是……”
赵公公觉察到宋祈的不悦,转而又说道:“莲妃娘娘犯了那么多错事,又妄图嫁祸给皇后娘娘。若此事您处理的不公,恐怕会伤了皇后娘娘的心……”
反之,若是他选择按例律处置林南嘉,也会让以往的情谊不复存在。
把她接进宫来,本就是为了补偿以往的过失。可若是让她因此受到伤害,他不就违背本意了吗?
倒不如当初就放她在山野间逍遥自在,不被宫里的条条框框束缚,或许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孰轻孰重,就看您自己怎么选择了。”
赵公公讪讪的,不敢再把话说下去。
宋祈心里也明白的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只能保一头,放弃另一头。
再优柔寡断下去,别说白月光和朱砂痣了,恐怕他就连蚊子血都没有了。
翌日,上朝之时。
那些老臣的消息格外灵通,只过了一夜的功夫,林南嘉谋害皇子,妄图构陷皇后一事就传遍了朝野上下。
更有几个不怕死的,明明知道了皇上的心意,还是要一意孤行,往枪口上撞。
“皇上,臣等请求赐死莲妃娘娘。”
“皇上,莲妃娘娘霍乱后宫,谋害皇子,妄图构陷皇后。此人心狠手辣,万万不能留啊!”
“皇上,此人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尚且能下手,恐有一日会危及到您啊。”
“皇上……”
“……”
宋祈被他们吵得头痛欲裂,好不容易才搁置下的事情,又要被翻出来吵嚷了。
他往堂下扫了一眼,上至太师,下至五品小官,大约所有的臣子都出来上奏,请求他处死林南嘉了。
这些人吵嚷得厉害,快要把屋顶掀翻了。
人群中,唯有一人保持沉默,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宋祈定睛一看,原来是林常柏,他的好岳丈。
“林太傅,”他轻声唤道,“你为何不跟他们一起上奏,请朕废了林南嘉?”
林南嘉想害的人,可是当朝皇后,林常柏的亲生女儿。
自己的女儿被别人陷害,身陷心境,他这个做父亲的反而还能保持镇静,不动如山。
宋祈实在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