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葬，源源不断的给他们的家人送钱，再怎么安抚都无法平息她心里的愧疚。
人死不能复生，云鹊和云菡也才二十几岁，花一般的年纪，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殒命了。
几声惊雷划破天际，巨大的闷响声把二人都吓了一跳。
云涓不自觉地握紧了林羡的胳膊，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回了翊坤宫。
到了殿内，云涓把伞合上，立在廊下的柱子旁。
林羡这才看清，她半个身子都淋透了。
“快去换身衣裳，怎么自己都湿透了。”
她的语气略显责备，云涓的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这不是责备，而是对她的关切。
“是，奴婢这就去。”
待她换完衣裳，回来伺候时，桌上已经摆了一碗热姜汤，空气中飘着热气。
林羡在忙，听到她进来的脚步声，连眼皮也没抬一下，轻声道：“快喝吧，驱驱寒。”
她是嘴硬心软的类型，对于这碗姜汤的来历，却是只字未提，只淡淡的吩咐她喝姜汤。
王婆子偷偷戳了戳云涓，附耳低声道：“皇后娘娘特意给你备下的。”
云涓心头一暖，上前谢了恩。
“多谢主子。”
“没事，最近天气乍暖还寒的，你若是身子有恙，就没人伺候我了。”
林羡正在专心致志的翻阅奏折，一双秀眉微微蹙着，想来是碰到了棘手的事情。
赵公公很是聪明，自从林羡颁了那道懿旨后，他便立刻让人把所有奏折送来了翊坤宫。
脑袋如此灵活的墙头草，做的任何事情都让人挑不出错来。
自打他亲眼看着师傅悬梁自尽的那日，他就在心里暗自发誓。
一定要保全自己，即便做个人人喊打的墙头草，也在所不惜。
林羡原本的书桌上光秃秃一片，最多只有几张纸，和悬挂着的几根毛笔。
上面都积了厚厚一层灰，桌上的墨迹都干透了。
现在却堆积如山，每个角落都放满了奏折。
林羡瘫倒在椅背上，无奈望天，犹自感慨道：“唉，看来做皇帝也不是一件易事，难怪做皇帝的人都活不长，原来是活活累死的。”
王婆子急了，她四处张望了一阵，甚至想上前去捂住林羡的嘴。
“皇后娘娘，这话可不兴说的呀！皇上尚且在世，若是让旁人听见，又不知道该传什么瞎话了。”
传什么瞎话？
无非是说她诅咒皇上命不久矣，诅咒没代帝王英年早逝。
可这是诅咒吗？事实本就如此，又何须她来诅咒了？
宋祈的祖父只活到了三十岁，先帝活到了四十八岁，而宋祈比他们还厉害，估摸着也就这两年的活头，就要去地下与他们团聚了。
可是现在朝野上下都是她的人，即便她真的诅咒皇帝活不长，又有谁会通风报信，乱传闲话呢？
除非是嫌弃自己的命太长了。
林羡斜眼睨她，“谁会传闲话？嬷嬷担心太过了。”
王婆子是不得不担心。
她总像个老妈子，整日替林羡提心吊胆。她野心越大，王婆子就越是担心。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甚至还想过，林羡是不是要成为一代女帝了？
她不敢再想，越想就越后怕。
“您心里自有打算，只是……须得万事小心为妙。”
“嗯。”
林羡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她刚才突然有了皇帝都活不长的念头，心里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如果帝王都得英年早逝，活不长的话，那她宁愿换一个太子，让别人登基为帝。
这样一来，就能把元宝一直留在自己身边，让他永远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
什么英年早逝，命不久矣，通通都跟她的儿子无关。
林羡忽然觉得，宋祈这个人也不是一无是处。
好歹他给自己留了这个孩子。
“呕——”
她胃里忽然一阵翻涌，紧紧扶着桌角，躬身大口喘着气。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呀。”
云涓和王婆子都慌了，连忙找来一个金盆给她接着。
林羡又干呕了几声，胃里一阵汹涌，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捂着胸口，接过云涓递来的茶盏。先漱了漱口，又接过另一杯微微抿了几口，这才把汹涌的恶心压下去了几分。
“主子，要不要请周太医来看看？”
王婆子细细想了一下，“周太医？这会儿怕是不在宫里。”
他在宫外置办了一间宅子，原本是为了和云鹊成婚用的。
现在物是人非，云鹊还没来得及与他成亲，就早早的没了。诺大的宅子也只剩他独自居住了。
今日不是周隽行当差，所以他应该在宫外的宅子里歇着。
一月也只有这一天休息日，已是来之不易。林羡心中不免动容，她轻轻摇头，摆了摆手。
“罢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左不过是有些恶心，不必特意请他来一趟。”
“可是……”
云涓话说了一半。
她看向林羡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一起走过这一路的风风雨雨，在她心里，林羡已经是她的家人了。
云涓实在担心她的身体，“那要不请别的太医？”
“不必。”
别的太医林羡实在信不过，这些年来的平安脉都是周隽行来请的。即便有个小病小痛的，也不肯叫别人来看诊。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是干呕了两下，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明日再叫周太医来看吧，我信不过旁人。”
“……是。”
林羡又抿了几口茶水，强行定了定神，继续端坐着批阅奏章。
这些年来，她不知疲倦的临摹宋祈的字迹，无论刮风下雨，一日不曾断过。
多年来的辛苦，就是为了这一日派上用场。
宋祈的字迹，她已经能模仿个七八成，应该足以假乱真，骗过那些老臣了。
再说，帝后感情融洽，自皇帝身体抱恙以来，皇后每日都去探视，亲自喂药，一日不曾耽搁。
这样贤良淑德、不可多得的皇后，又有谁会怀疑到她头上呢？
再者，朝中都是林羡的人，即便有人胆敢有异议，也全都能被他们压下去。压根不会传到林羡的耳朵里，也不会让他们翻起什么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