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前一夜与我海誓山盟，承诺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第二日就把她接进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真不敢相信，那样冰冷的话，那样狠毒的眼神，是出自于你的。你一直把我当作林南嘉的替身，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
我是什么？在你需要的时候，我是白月光的替身。在你不需要的时候，我又得变回那个大度、贤良的皇后。
宋祈，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
说到这里，林羡的泪水悄无声息的淌了下来。
她是在替自己感到可悲。
年少时的倾心相许，全部给了宋祈一个人。为了他委曲求全，和其他女人争一个丈夫。
到头来却发现这只是黄粱一梦，她是别人的替身，是他可有可无的女人。
宋祈需要的是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一个大度温柔的肃王妃，一个娇俏可爱的宠妾，一个代替林南嘉陪伴他的女人。
而不是林羡。
她擦干眼泪，将药碗放在了桌子上。
“好了，故事讲完了，汤药也喝完了，你该休息了。”
宋祈已是泣不成声，他无力的倒在床榻上，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四肢却没有力气，怎么也够不到她。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错了。
见林羡正欲离开，他终于放下了所有尊严和脸面，哀声挽留她。
“娇娇，是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林羡站住脚，微微偏过头，眼底一片冰冷。
“只可惜，你已经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宋祈忽然敛了哭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这是何意？”
“这药里加了东西，但我严格掌控计量，不会让你立即死。对了，你也别想着去找解药，这是慢性毒药，无解。”
林羡缓缓行至门前，对身后那人的呼唤视若无睹，面上很是冷漠。
她转过身，将要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忽然停顿了片刻。
床榻上那人，好像在哭。
他是在哭什么？
哭他自己命不久矣？还是在哭林羡？再或者，是在哭那个已经被禁足了的林南嘉？
宋祈仍旧朝他伸着手，用尽全身力气，努力向她爬来。
一个不慎，他从床榻上翻了下来，重重的跌倒在脚凳上。
那脚凳磕到他的胳膊，让他不由得闷哼一声。
果然是帝王，受了这样的苦楚也只是闷哼一声。但为了一个女人，居然还失声痛哭起来，好没面子。
折腾了这一阵功夫，已经快到晌午了。
林羡淡淡一笑，安慰道：“至于林南嘉，皇上不必过度担心。既然皇上缠绵病榻，脑子也糊涂了，那就由臣妾代劳，替您处置了这个霍乱宫闱的贱.人。”
最后两个字说得格外用力，林羡咬紧后槽牙，似乎真要将她的命活生生的碾碎。
但她对林南嘉的恨意，又何止于此？
林羡将门重重掩上，寝殿内密不透风，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已经到了五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养心殿内所有的窗户都关着，门也被她紧紧掩上，殿内的正中央还燃着两个大火炉子。
整个寝殿极为闷热，好像一个燥热的牢笼，或是一个锅炉，要把人活活蒸死。
宋祈倒在地上，胸口突然感到一阵汹涌，化为一滩血，从喉咙里涌了出来，喷洒在地上。
“水……水……”
他口中喃喃自语着，渴望能有人来救救他。
但现在这情况，已经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殿门外，林羡的声音冷冷响起，隔着一扇大门，他却听得格外真切。
“皇上病得很厉害，不宜打扰。传本宫懿旨，自今日起，未得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私自踏入养心殿半步。让皇上安心养病。”
平日里帝后向来恩爱，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即便第一天两人吵了架，第二日也能像无事发生一样，床头吵架床尾和。
所以他们对林羡的话深信不疑，皇后不让探视，那自然有她的道理，他们只需乖乖遵守就是了。
反正皇后又不会去害自己的枕边人。
赵公公点头如捣蒜，连忙应下，恭送皇后娘娘离开。
“你们几个，都看好了，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林羡从翊坤宫调来了几个侍卫，都是她的心腹，其中就有高远和高明两兄弟。
有他们在，保准连一只苍蝇都放不进去，林羡就算远在翊坤宫也能放心了。
天上忽然开始飘雨，细密的雨点打在地上，很快把整个青石板地面浸湿了。
林羡站在房檐下，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微风送来了阵阵凉意，原本温热的天气霎时间变得清冷而疏离。
“主子，我们走吧。”
林羡微微点头，临走之前，又向后看了一眼。
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似是不舍、担心，又有一些胜者的高姿态，叫人难以捉摸。
路面湿滑，云涓去取了一把伞，扶着她慢慢走着。
油纸伞不动声色的向她那边倾斜，云涓的半个肩膀都被雨点打湿了。
偶有几朵落花飘下，落在伞上、肩上，渐渐铺了满地。
“皇后娘娘……”
云涓抿了抿唇，她犹豫踌躇着，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陪着林羡一路走来的人，就只剩下她了。
林羡所有的计划她都看在眼里，每一步都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被皇上发现，落得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下场。
而朝廷上拥护她的那些大臣，也终究逃不过被牵连，处死的下场。
人人都觉得她心思缜密，每一步都走的格外顺畅。所以他们无需担心最坏的结局，只需要按林羡的指示，乖乖完成任务就是了。
可只有云涓知道，她这一路走的有多不容易。
因为她的一念之差，让许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因此殒命。
云鹊，云菡，还有年幼的元安。
她每每被噩梦惊醒，都要吓出一身冷汗。即便身旁有云涓陪着，她后半夜也无法再次入眠。
终日都在悔恨中度过，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回，对她们忏悔了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