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林又待了一阵,见秦琳久久不醒,他自己自然不可能和道愿和尚这般整个人都栓在这儿。于是又稍稍安慰一下道愿和尚,他便想走出小院。
道愿和尚却突然想到一件事,叫住冯春林道:“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李世杰的。”
李世杰?冯春林这才想起来忙到现在把这件事,把李世杰这个关键人物忘了。他看向道愿和尚道:“怎么,他在云溪寺停留?”
在冯春林想来,道愿和尚既然提起这个人,肯定是发现了李世杰的踪迹。而这个地方无意是最有可能的了。
如果李世杰真的在云溪寺,冯春林还真的打算去和他谈一谈。
道愿和尚连忙摇头道:“他第一天确实是在云溪寺,不过宋敏他们前脚到了,后脚就离开云溪寺,在云溪县的一家宾馆落脚。”
这么说还在云溪县喽?这倒是一个好消息,李世杰来到这儿肯定也是不打算引人注目的,如果趁机扣留调查,可以节省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冯春林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问道:“你把地址写给我吧。”道愿和尚目前肯定要照顾秦琳,这个节点再让他亲自带着人去找李世杰显然太过不近人情。反正自己暂时没事,冯春林打算拿到地址后,自己亲自去一趟。
道愿和尚当然没有地址,说道:“昨天早上我们回去的时候,在一家早餐店见到了李世杰,之后便一直有监视他。而他也发现了我们的监视,就在昨晚我在他楼下蹲点的时候,发生火灾了。”
冯春林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和道愿和尚一样,他也立刻想到这里边可能存在的关联。
道愿和尚接下来的话更加让他的这种猜测变成确定:“之后我本担心这是一场调虎离山,因此没有立刻回去。可没想到就在我继续蹲守的时候,李世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他写道:‘那边已经起火了,现在要走吗?’”道愿和尚的记忆一向很好,他完整的将当时所看到的话复述了一遍。“而那纸条上旋即浮现出另一句话:‘不急,炎魔还没有现身。’”
冯春林面露冷笑,呵了一声,笑道:“看来云溪寺当真不是主谋了。”
如果是主使者,这个时候肯定是要夹着尾巴,深怕被人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李世杰有恃无恐的和人通讯谈到这件事,想必是手握证据可以在陷入调怀疑,被调查的时候自证清白。
如此一想,那么有件事是毫无疑问的:云溪寺在这件不是主使者,甚至不是参与者,最多就是接风使力,利用这么一件事去调开道愿和尚而已。
道愿和尚和冯春林在这一点上观念一致,听到冯春林这么一说,赞同道:“我也是这般看法。但炎魔既然现身,那么凭借宋敏,秦琳,孙邦彦三人的力量是不足以对付的,因此我只好无奈离去。”
“我想,李世杰现在应该已经不在那件宾馆了。”道愿和尚说着,将这个宾馆的名字写在虚空中:“我留了一个监视法术在那儿,科长你可以去看看。不过他们既然是有备而来,那么我想那个法术应该也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
道愿和尚说出这件事其实不仅是为了取信冯春林,当然也不是是单纯的只是为了告诉冯春林这个重要的消息。
其本质还是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自己虽然和云溪寺做交易,但火灾这件事并不是云溪寺做的,自己也绝不是在这之前就和云溪寺有所联系,故意放走李世杰。
在道愿和尚看来,火灾一事要比云溪寺更加重要。无论其本身的目的是什么,可既然明目张胆的跨过红线,不是吃素的公管局必然是要信大狱的。
他还有秦琳要照顾,可不想在这个点陷进去。
冯春林询问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道愿和尚刚想摇头,忽而想到一件事,犹豫了一下说道:“据我所知,孙邦彦可能是知道这件事的。你知道的,他是佛子。嗯,可能是真的佛子。”
如果说孙邦彦之前自己说的时候,道愿和尚还是半信半疑。可经历了炎魔这件事后,他已经深信不疑。
冯春林对于这件事也早有定计,因而微微一笑道:“此时我心中有数。”
既然冯春林已经这么说了,道愿和尚自然也不想多言,所以摇头道:“没了。”
冯春林从小院出来后,站在门口想了想,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去一趟云溪寺主寺。
虽然如今他只有一个人,调查也要等闽南分局的人到来后方能正式展开,但如今左右无事,去踩踩点,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冯春林沿着山路慢慢悠悠地走上云溪寺。他本就不甚急迫,路上也没人催促,因而不仅走得慢,更见到有一二可看的景色,还停下脚步,稍加欣赏后方才继续前行。
一路走,一路赏,俨然好似冬日来此游玩的行客,沉醉在云溪寺那不算出众的冬日美景之中。
冯春林其实对于这些景色并没有入脑,他只是借着这个时机,在自己脑海中对于最近的事情稍加梳理,同时也要确认对于云溪寺调查的重点方向而已。
林笃功案发前,他和江南分局其实对于云溪寺只是看作一个普通的走私势力。这样的势力在全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很多新时代缺乏资源的宗门都会从事这一行当。
他们本就在当地颇有势力,培养一些文化商人完全不是问题。有了这样的身份作为掩护后,走私似乎也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这种事从来都是没发现你,你就是良民,可一旦发现,那么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整治一番的。轻则停止营业,重则直接取缔。
冯春林当时派道愿和尚和秦琳来此地的时候,其实也就是怀着对黑叔和云溪寺稍加摸底的心思。这种摸底不仅是为了搞清楚这两者为何要在金陵开展业务,更要搞清楚两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有了一些基本的情况了解,他才好开展下一步的整治工作。
不过万万没想到,云溪寺的事情并不止如此,雪女被袭击,林笃功开通众妙之门,这显然都不是走私客从事的范畴了。
即便到今日,冯春林还是无法搞懂这几点:
第一,为什么是雪女?或者说林笃功和那位已经死去的崔判官之间的约定到底是什么?从宋敏的汇报转述来看,这似乎是一场交易,交易的内容是一个高品质的灵魂换另一个游荡在黄泉路的迷魂。
可这个灵魂必须是雪女吗,还是只是恰好林笃功发现了雪女,所以才袭击了她?如果是后者,那么一向擅长隐藏行踪,连公管局的精英都大感头痛的雪女又是怎么被发现的呢?
这第一个问题和其延伸的问题冯春林其实已经有了几个可能的思路,可这些思路之中都缺少足够的线索,他希望能够可以在这次云溪寺的调查中找到一些线索。
第二,黄泉路上的迷魂是谁?她如今又在哪儿?相比前一个问题还有些思路,这个突然蹦出的迷魂当真是让冯春林丈二摸不到头脑,完全搞不明白了。目前对于她的消息十分少,只知道她是一个九品——不然也无法在黄泉路活着。
可这个九品,是人还是天生幻想种?又属于哪一方?和云溪寺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一系列的问题就如层层迷雾萦绕在冯春林的心头。
冯春林又一次停下脚步,脸上有着一丝微笑地对着不远处的一株叫不出名字的枯草摇了摇头。从表面看他似乎是在惋惜这枯草的凋零,实际上他是将心中迷雾暂且排出。这是他素来的习惯,对于一点头绪都没有的事物,那就一点都不要去想,想了也是白搭,徒耗时间精力而已。
很快,他就将思绪集中在第三个问题上,也是他心中觉得最有把握解决的问题:到底是谁在旅馆放了那一场火。
如今看来云溪寺确实不是主使者,甚至是参与者。但一个“知情不报”他们是跑不了的。
那么问题来了,云溪寺自己会不会在之后的调查之中主动披露出来?或者说他们是不是打算用这个东西作为一个交换?
对于放火的主使者,冯春林此时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方向。
如果说前三个问题是冯春林和江南分局的人已经碰到的问题话,那么在这些问题之后所隐含的一个终极问题,却让冯春林实在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确切说对于最后一个问题的重点是什么,他还无法总结出来。
从道愿和尚那听来的提示,似乎揭露了云溪寺种种行为的终极目标,可这个目标又该怎么和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
云溪寺做了许多事,有些是冯春林已经发现知道的,有些可能还隐藏在黑暗之中。那么这些东西最终勾勒出的轮廓到底是什么样呢?
如果想要真正了解云溪寺,或者说云溪寺背后的组织,那么这个轮廓到底应该从何处开始勾勒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冯春林站在云溪寺的大门面前,望着漆着桐油的大门,想到那一股脑的问题,他感到自己就像是盲人摸象,完全无法看到事情的全貌。
云溪寺的大门早就敞开,这个点本来应该已经有知客僧开始迎客。但因为冯春林一声令下的封寺,除了两个站在大门口的僧人以外,再也不见其他僧众或者信徒。
那两个僧人也注意到冯春林,其中一位身穿棕黄色僧袍年龄较大的僧人客气道:“阿弥陀佛,本寺今日起封寺,不对外接客。至于开寺之日暂时未知。还请施主暂时在家中礼佛吧。”
冯春林见色无和尚对自己的要求已经开始执行,十分满意。也许自己是盲人摸象,但自己只要一点点摸下去。他觉得迟早可以摸索出大象真正的模样。
他也不打算借着这两个僧人不认识自己的时机去套套话,直截了当地表示身份道:“我是江南分局安全七科科长冯春林。”
既然是被安排在这儿守着大门,这两个僧人自然是对整个事情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一听这人抱上的名头,那位之前抢先开口的僧人愈发客气了,说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冯科长,失礼失礼。”
他冲另一个僧人使了一个眼色,那僧人也知趣立刻进了寺门,想来是去通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