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邦彦不知道他为何一反之前的轻松模样，接连叹气，只好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冯春林摇了摇头，对孙邦彦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心怀戒心，对于色无大师却满心信任。”
他说的虽然是实话，但孙邦彦自然不敢乱加赞同。
冯春林继续说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有些事你可能知道，但理解的可能有些问题。”
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自然很多，这点孙邦彦自然不会否认，比如道愿和尚他们常说的“十年后天下一定有变”，孙邦彦完全就不知道为什么。
可自己知道的事情自己又怎么会理解错？孙邦彦自认自己也不是什么笨人，对于自己心中事物自由一套标杆。
他脸上露出的不服神色，冯春林自然看在眼中，冯春林神色严肃道：“你真就觉得自己的理解就一定是对的吗？”
孙邦彦完全不懂冯春林在打什么哑谜，他不服气道：“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有什么理解错的，你能不能直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自己错不错？”
冯春林心中孙邦彦不服气，说道：“你真的知道佛子代表什么吗？”
佛子？孙邦彦早就猜到冯春林要说的便是和这些事有关系。不过冯春林所找的角度实在太过奇特，因此他不由一愣，继而开始琢磨冯春林所说的话。
从字面来讲，冯春林的意思似乎是自己被骗了？孙邦彦犹豫地问道：“你是说我被骗了？”
他犹豫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被骗了这件事。实际上他也从未觉得色无和尚，巫利这些突然无缘无故就说自己是佛子，然后还保护自己的陌生人就真的可信。
但有些事你并不需要知道自己有没有被骗，因为好处是实实在在的。孙正一仅仅因而色无和尚所说的佛子，不问证据就要对自己下杀手。而色无和尚却也仅仅因为这句话拼命要保护自己。
就在刚刚他也对自己谆谆教诲，教导自己未来该怎么走。
无论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这些事情帮了孙邦彦很大的忙，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不管冯春林怎么说色无和尚别有用心，他都觉得亲近色无和尚都是没什么毛病的。
孙邦彦之所以感到犹豫，还是在思考冯春林的话，从自己和冯春林的接触来看，冯春林绝对是他所见过最聪明的人，说话从来也不是无的放矢。
这样的人既然说出这种话，那么自己肯定是有什么搞错的事情。他的大脑此刻正在高速运转只希望快点找到搞错的事情是什么，对自己又会有什么影响。
冯春林知道孙邦彦心中动摇，便说道：“也许他们只告诉你佛子是天生圣人，天资极高修为迅速，是带着大使命来到这个世界的。是佛教未来的希望。”
这些确实是孙邦彦所知道的，他听到冯春林这般说，心立刻提了起来。孙邦彦知道冯春林真正要说的事就要来了。
“可你真的不会觉得天下有这么好的免费午餐吗？”果不其然，冯春林指了指天，又划了半个圈指向冯春林：“就好像是天降馅饼直接砸在你头上？”
“就算是真的有天降馅饼砸在你头上，你首先也是被砸的头晕眼花说不定直接被砸死，而不是真正可以享受到这天降馅饼的人。你旁边的人才是那个可以吃到的人。”冯春林不知道孙邦彦这么小的年纪能不能听懂这个例子，询问道：“我这么说你懂不懂？”
孙邦彦皱眉思考了一阵，心中稍稍送了一口气。原来冯春林是说自己是在被人利用。关于这点他早就有所心理准备。
对于被人利用这点，他看的很开：被人利用就意味着有价值，有价值就意味着可以获取资源。对于孙邦彦这样渴望往上走，却没有背景的穷小子来说，利用不仅不是什么坏事，而是大大的好事。
实力差，没背景，那注定只能成为棋子，无非是哪方的棋子而已。孙邦彦早有这样的觉悟：棋子也是分三六九等，至少从目前来看，色无和尚他们将自己当做关键的重要棋子来培养，这意味着资源的倾斜，意味着自己的未来确确实实是光芒四射。
实际上自己这位亲传师父不也是这么换来的吗？想到仍还在自己口袋中的那个护身符，孙邦彦抬头道：“这天下固然没有白捡的午餐，但像我们这样的人，真的有的选吗？”
冯春林还真的没想到孙邦彦对这件事看的这么清楚。孙邦彦自然没得选，其实又何止他没得选，只要你一日还在棋盘边，无论是作为棋手还是棋子，又有谁有的选？
棋手要争胜，棋子要求活，哪一个可以逃的了？佛教说不成佛超脱，纵然成为天仙也不得永恒自由，此话当真是最最实在的话了。
冯春林自己其实也是棋子，曾经的他和孙邦彦也是类似：没有师承，没有背景，没有水平，所以自然也没有什么资源，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拼命。
好在无论其中经历多少冷暖，多少血汗，他如今已经走到不用太过拼命求活的地步。
冯春林看着自己这位弟子，第一次产生也许有这么一个弟子不算太坏的念头。
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件事暂时撇在脑后，他和孙邦彦说这事，目的可不是考察弟子的。冯春林继续说道：“不错，你有这般认识很好。但你要牢记一点，这世上有命才有享受好处的可能。如果命没了，那么别人利用完你，便是连一句惋惜都不会有，只会将你当做用过的厕纸丢在垃圾桶里，在去找下一卷。”
冯春林说这话倒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是他的经验之谈，既然对于自己的弟子已经有了初步的接受，他也就不介意顺便教教弟子一些人生经验。
孙邦彦丝毫没有发觉冯春林的态度有了些许转变，他品味了冯春林的话后道：“你是说佛子这件事风险比我想的大？”
佛子这件事既然有那么多好处，那么风险不可能一点没有。自己差点被孙正一杀了也是一种风险。孙邦彦对此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但在他看来，自己这边的人也绝不是那种坐视自己被杀的无能之徒。之前孙正一杀自己的时候，有色无和尚保护自己。后来炎魔之事，又有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淮水之神”的后裔巫利。
孙邦彦对于这个风险的看法是：有惊无险。
他相信即便到现在，色无和尚的注意力都没离开过自己。如果出了云溪寺，也会有各种人等保护自己。
有这些人在，自己受到各种惊吓那是可能的，但要说有性命之忧，那实在不太可能。
可冯春林的意思显然不是这样。
冯春林看着孙邦彦，见他脸上露出困惑神色，知道他已经在思考自己的话，所以站了起来，走到碧潭旁边，对还准备站起来的孙邦彦说道：“你觉得修士厉不厉害？”
冯春林这话自然是废话，倘若孙邦彦不是觉得修士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他又何必挖空心思，想尽办法也要钻进来？不仅钻了进来，更是连命都不要也往上爬呢？
得到孙邦彦的肯定答复后，冯春林又问了第二问题：“你觉得修士能够厉害到什么地步？”
什么地步？这点孙邦彦还真的没有想过。
他见过的修士并不多，如果把梁多多这样算上，那么也就十来个人。其中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作为宋敏的跟班，和这些人谈笑风声。
这些人虽然各有各的脾性，但在孙邦彦看来都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大的区别，并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面对这些人他自然不会考虑这个人到底有多厉害这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