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积累千金的富人,坐卧都不愿意靠近堂屋屋檐处,唯恐被屋瓦掉下来砸着。坐卧尚且如此?更何况来此执行危险任务?
冯春林听到林隆庆这般称赞,脑中突然浮现出这个疑问。“莫非?”冯春林看向胡山,出口试探道:“你们局中让你们来的时候,可有什么交代?”
他越过林隆庆而直接询问胡山,也是因为看出胡山才是这儿真正的主导者。
胡山一愣,虽不知冯春林是怎么想到这件事的,不过他也恰好要提此件事,便顺着冯春林的话头说道:“局中确实有句话。”
“请说。”
“吴局长原话是:我们一定会严查炎魔案那一部分。”
冯春林稍稍琢磨一番就懂了,冷笑道:“那不是炎魔案的那一部分呢?”
“这······”胡山很狡猾没有直接正面回答,而是说道:“这局中并未交代,只是让我等尽早将这炎魔捉拿归案。”
闽南分局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理由。
炎魔一案,事情涉及普通人,同时也踩过公管局所画的“三不食”之界:所有九品以上修士不准食有情众生之香火,之灵魂,之情感。
这三不食,炎魔一人便踩了两条:她利用火灾培育他人恐惧之情绪后将其吸取。借着火焰又收割他人灵魂,将其化作养料。
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在闽南地界已经多年没有发生了。
如今闽南分局可以说压力重大,如果不能早日将这炎魔缉拿归案,绳之以法,那么整个分局都要面对上边的指责,甚至是惩戒。要是真的有督查不力的帽子扣下来,底下人还好,可几个高层不知有几个会因这无妄之灾丢官去职。
可既然上层明知道自己会倒霉,他们会放过底下这些直接负责调查的小卒子吗?
这件事胡山没有说出来,可冯春林只听胡山说上这么一句,便也清楚闽南分局的态度了。
他们是来调查炎魔一案,如果在和冯春林目标一致的情况下,那么他们自然乐意协助冯春林,听候冯春林差遣。可如果调查深入,炎魔一案有了什么线索,那他们只能分道扬镳了。
冯春林偏偏对此还没有什么好的理由可以指责。
一来炎魔一案在平日确实应该作为最紧急的恶性大案处理,若是平日在江南碰到这种案件,那即便知道现场已经有一位外省鼎鼎大名的“冯春林”在调查了,他自己也会亲来,毕竟事关自己前途,交给外省之人又怎么可能放心。
闽南分局也许是顾及冯春林的面子,不好作出这种不信任冯春林之举。不过他们派出这么多精练干员本身也说明了态度。冯春林本以为这些人是别人给自己面子才来,实际上不过是自作多情,这些人只是为了装作给自己面子而已。
即便自己不在,他们也会来!
二来,林隆庆这个人被夹带来此实在是一招秒棋,他才是闽南分局响应冯春林要求送来支援的人。
林隆庆水平低微,但背景雄厚,看似帮不上多大忙,可如果冯春林真想在此地调查云溪寺,那么有林隆庆出面也会顺畅不少。这件事对于林隆庆这个林家长房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还不用冒什么风险。
事后若是炎魔一案有了结果,论功行赏便可以分润一份功劳。若是没有结果,总局指责,也可以用主要任务是协助冯春林调查云溪寺作为借口摘出林隆庆。
并且有这么一层关系在,自己也不会因为闽南分局耍了自己一道便迁怒于他。
即便日后自己跑到总局那儿投诉你闽南分局,恐怕你们也会振振有词说自己确实派人协助了吧。冯春林想透这第一点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于安排这件事的人感到由衷佩服。
一石数鸟,八面玲珑。做官之道的精髓在这件事的安排山得到了完整的体现。
一看就是个老官僚。
冯春林自问自己如果站在对面的角度,可能都无法做出这么完善的方案。
不过可惜那人算到一切,唯独没有想到如今在云溪寺这件事上,冯春林这么着急上火,可不单单是因为林笃功一案,而是想要摸底云溪寺这个未来极有可能成为谋逆的组织吧。
这件事实在太过惊人骇俗,所以冯春林并没有在请求支援时说出,他本想带着支援来的人看上几个地方,诱导其注意到云溪寺的种种不寻常,从而委婉提醒闽南分局注意这个地方。
不过现在看来,他这番美意注定无人可以欣赏了。
冯春林心中叹息,不过他也知道对面既然已经这么安排,那么这件事也没什么好挽回了。
“此事理当如此。”冯春林正色道:“炎魔一案事关重大,确实应该得到重点关注。”他又扭头对林隆庆和善笑了笑:“至于林小先生,接下来还请多多帮帮在下。”
胡山本还想说说局中对于林隆庆的安排,没想到冯春林已经猜到,这下他对于冯春林的智谋终于有了一个具体的印象,心中骇然道:“人竟可以聪明到这个地步?”
他只说了三句话,冯春林似乎就已经对于局中所有安排洞若观火,这等水平实在超过他的想象。
心中惊骇,紧跟着便油然而生一股敬畏之心,胡山在看冯春林只觉其更加不凡。他用手擦了擦额头,想要掩饰自己不稳的心境。
林隆庆没有想到这么多,他兴奋道:“能够跟在冯科长身边学习是我的福气。冯科长有什么地方需要用我的尽管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说道这,他不好意思道:“冯科长也不必这么客气,我排行老四,叫我阿四就好。”
既然人家这么上道,冯春林也不会拒绝点了点头算是表示自己知道后,便又扭过头问胡山道:“你们对于炎魔此案的调查可有什么想法?”
胡山这个时候已经稳住心神,不过对于冯春林的智谋有了一定认识后,他说话更加小心,心中思量一阵方才说道:“我们此次来云溪寺,不仅是为了协助冯科长调查云溪寺,还有两件事想要请冯科长准许。”
冯春林眨眼之间便以想到胡山所想的两件事,点头道:“当时火灾现场的念力痕迹确实我都已经采集过。”
他从口袋中接连掏出几个透明玻璃瓶,指着说道:“这两个分别是我科成员宋敏,道愿和尚的。这个则是炎魔的,这一个是云溪寺色无大师的,至于剩下三个,一个据色无大师所说乃是炎魔同伙,另一个则还未查清,不过我心中已经有些眉目还需要确认。最后一个。”
冯春林喘了口气,他忽然心中心动仔细观察胡山的动作。
胡山每拿到一个瓶子其表面便浮现一行金字,每次都等到金字稳定成型,胡山方才将瓶子收好。细细一看那金字正是他所说的名字。炎魔同伙那个瓶子更有细微备注:“云溪寺色无和尚所说”。
这法术想来应该是胡山或者闽南分局的九科自己开发的小法术了。胡山见冯春林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瓶子,心知他应该是好奇这手法术,笑了笑道:“自己琢磨的一些雕虫小技,让冯科长见笑了。”
冯春林对于这种小法术倒是很有兴趣,没有继续下去,转过来询问道:“这法术不知可否传授给我?”
胡山见这法术竟然得到冯春林的认可,心中颇为得意说道:“本就是粗陋法术有什么好敝帚自珍的。”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很快一行行金字便在纸上显现,正是这门法术的种种要旨。
冯春林接过纸条粗略看了看,说道:“没想到还能调字号,颜色。哦?还能调字体?”
“嘿嘿,毕竟要分清是何人所写。”
冯春林点了点头,询问道:“这么说,这法术在你们局中流传很广喽?闽南一带的修行界还有其他人会吗?”
“这法术本就是为了调查取证所发明,所以在我们科室内倒是很受欢迎。不过毕竟只是雕虫小技,所以也没几个外人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学的,毕竟除了我们这种时时要收集证据的,其他人学了也是鸡肋。”胡山不知他为何这么问,心中奇怪,口中老老实实道。
冯春林又是点了点头,笑道:“这法术确实不错,我也要在科中大力推广,在此先谢过胡组长了。”
胡山对于自己竟然被认可感到十分开心,摆摆手,笑着谦虚道:“冯科长能够看重这法术还要大力推广,我才应该写啊。”
冯春林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他将纸条折好收起来后,说道:“这最后一瓶念力痕迹十分特殊,经过云溪寺色无大师,孙邦彦证实,此乃天庭时代便已经流落人间后来下落不明的火部神君:天女魃所留。”
胡山拿着那瓶念力痕迹和之前一样专心记录,甫一听到火部神君之名,手不由一哆嗦,下意识将这瓶念力痕迹扔了出去。
周围安心听着冯春林对话的几人也都是一声惊呼,只是不知是因为天女魃的名头,还是因为他们那看起来靠谱的组长竟然将这门珍贵的念力痕迹扔了出去。
好在场中还有冯春林,他迅疾伸出手接住那瓶念力痕迹,塞进胡山手中,心中摇头:“这胡山看起来蛮稳重可靠的,没想到心理素质这般差。难怪八品修为还待在副组长位子上。”
胡山也只是被吓了一下,他见到瓶子被自己扔出去时,便意识到自己出了丑,加上担心这重要的瓶子被自己摔破。
等冯春林将这瓶子重新塞进他手时,他浑身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胡山尴尬地咳嗽一声,专心将冯春林刚刚所说的记录好后,吞吞吐吐问道:“这,这旱魃可是,可是参与了这件事?”
神君,也就是四品修为,加上还是远古大神,这么多年三灾九难都没将其消灭可见其修为之高深。
想到这炎魔可能是她指使的,胡山怎么能不惊吓。不过更惊吓的是,冯春林这些组员竟然在旱魃的神威之下仍然能全身而退。
胡山看向冯春林身后的孙邦彦,十三级,心中当真佩服:“确实好胆子。”
冯春林知道他误会了,简单解释道:“这炎魔最后被驱逐走,全赖我家弟子孙邦彦使用请神术招来了旱魃,由其出面方才吓走炎魔。”
胡山长出一口气,这个解释好歹比他所想的要靠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