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无和尚反驳了孙正一说法的时候,坚持说佛子一说半是人为半是天意。这其实也是服了软,暗示自己确实做了些手脚,但从他的语言来看,孙邦彦是佛子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问题。
孙正一正是因为听出色无和尚的服软,才得理不饶人的想要将事情挑明。可色无和尚仅仅只是因为孙正一的诛心之语才出面争辩。当孙正一又开始说自己居心叵测,他也跟着从新油滑起来。
孙正一最烦这种遮遮掩掩,终而发怒。色无和尚也没想到孙正一身为一局之尊竟然会在这件事上这般决绝,终于感叹道:“何至于斯。”
何必要闹到这个地步呢?色无和尚之前便说了,孙邦彦是佛子这件事半是人为半是天意。佛子这件事本身就不是色无和尚杜撰的,所以色无和尚不想也不能改口。
如果改口,那不仅是亲口承认自己确实别有用心,而且未来孙邦彦真的归位灵山,自己岂不是会成天下佛家共击之的“佛贼”?
佛子相当于过去太子,色无和尚此刻不承认太子地位,那未来太子登基他还能有好果子吃?
况且色无和尚也无法理解这件事孙正一又何必纠缠这么深呢?孙邦彦是江南分局的人,又和他外孙女,那个叫宋敏的小女孩缘分不浅。承认孙邦彦是佛子,或者说孙邦彦是佛子这件事本身对于孙正一,江南孙家又没什么坏处。你便是不信,大不了就将其搁置一遍,坐看未来孙邦彦发展如何不就好了?孙邦彦不是佛子如你所想,孙邦彦是佛子,那岂不是意外收获?
在色无和尚看来,孙正一不可能不懂正常的处理流程是什么,但在明知有处理的方法情况下,却偏偏无视这些好方法,选择更加暴烈的手法实在不智。
孙邦彦不知道孙正一的内在含义,只以为孙正一只是要逼色无和尚认罪。心中好奇道:“宋敏,道愿和尚最多私下揣摩,想要确认还需要搜集证据。为什么孙局长非要当面对质,让色无大师承认罪行呢?色无大师就算真的有问题,又怎么可能当面承认?”
在他看来,色无和尚现在的反应很正常。孙正一却皱起了眉头道:“他真的是佛子?”
自己这般威吓,色无和尚却终究不肯改口,却也不似之前那般和自己大打太极。这让久经历练的孙正一立刻意识到,色无和尚说孙邦彦是佛子这件事哪怕不是十成十,也该有九成九。
只有这么确定的把握,色无和尚才不敢也不愿改口。
孙正一低头看向盘坐在云山之上的孙邦彦,心中不知道盘算什么。
色无和尚见孙正一似乎有所改变,便趁热打铁道:“佛子一事本就不是贫僧杜撰。你若不信孙邦彦是佛子,可静观其便。”
孙正一似乎在点头,又似乎在摇头,好像做出什么决定。终于伸出手想要按在孙邦彦头上。
色无和尚身负天眼通,立刻感觉孙正一的手上念力聚集,心知不对,喝道:“孙局长,你打算干什么?此是佛子!”
随着色无和尚的大喝,一朵白莲陡然抵在孙正一的掌心之上。
孙正一不急反笑道:“区区不动明王也想挡我?”
冯春林见到这莲花时,认为这莲花颇为棘手,防御坚固,更麻烦的是莲花清气让人不自觉之间便丧失了斗志,毫无动手之念。但到了孙正一的境界,道心如一,念力更是好似奔雷一般无坚不摧。
孙正一的手只是停了一下,那朵莲花便直接飞灰湮灭。
色无和尚从未想过孙正一会被这朵莲花挡住,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他第二个法术到来。
孙邦彦不知道两人已经开始斗法。他只觉自己屁股下的云山兀得晃动一下,既然竟好似活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将还未反应过来的孙邦彦一口吞下。
“好一招搬运法。”孙正一此刻须发皆黑,哪还有半点衰老模样?色无和尚也是一般,皮肤不知何时已经变地细腻光泽,俨然一个年轻人模样。
如今身在念界,两人不用顾忌外在种种,竟然一上来便都用了全力。
孙正一也不知怎么想,对于色无和尚护孙邦彦逃跑的行为并不追究,反而兴致勃勃道:“华首寺和白鹤观只有一公里之隔,你这搬运法也不是是像哪位道人学的。”
色无和尚深知这点法术在孙正一面前不过是板门弄斧,因此半点不敢懈怠,凝神操纵不知所措的孙邦彦在云朵之中四处游荡,想要找个离孙正一远点的出口。
色无和尚不说话,孙正一也不恼,他脚轻轻一跺。色无和尚只感觉云面之下突然一股巨力顺着孙正一跺脚地四散开来。
这股力量虽然大但色无和尚并不害怕,但旋即他就感到八方之中有七处的云朵都已经坚硬如铁,想要强行前进,需要徒耗许多力气。
唯一如常的云朵便是朝上。很明显这是孙正一想要逼色无和尚将孙邦彦送上去。
色无和尚无奈,只好将孙邦彦乖乖重新送回地面。
孙邦彦站起来,发觉离孙正一不过五步。他开口道:“大师何必突然想要掳走小子。”孙邦彦心中也是不断嘀咕,“不会是想要逼我上梁山吧。”
佛教自然不是梁山,但由于宋敏和道愿等人对于云溪寺的忌惮,孙邦彦自然对云溪寺的印象不是很好。
色无和尚不知道孙正一为何突然想要下杀手。如今因为王母禁制,他就算想亲自跑到孙邦彦身边护法也实难做到。
于是色无和尚喝到:“孙局长,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谈,又何必斗法不停?”
孙正一皮笑肉不笑道:“此既是佛子,我自当除之。”
孙邦彦这下才知道原来想对他不利的竟然是孙正一。见他此时须发尽乌,器宇轩昂,杀气四溢怎么都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不由地也是心惊肉跳,两股战栗,颤抖道:“孙局长,我,我无意信佛啊?”
这个倒也是实话,孙邦彦虽然十分高兴自己是“佛子”这件事,可对于未来信佛这件事,他还是很有把握地认为,自己不会信佛。
在怎么看,孙邦彦都不像是喜欢佛教的人。
孙正一冷笑道:“既是佛子,岂能如意?”
孙正一听孙邦彦说自己无意信佛,只能是嗤之以鼻。释迦摩尼十九岁之前不也是锦衣玉食,父母,妻儿,子民一个不缺?
机缘到了,自然而然就会走上那条康庄大道。
在刚刚才问过孙邦彦问题的孙正一看来,孙邦彦也不是什么无意佛事的人。
孙正一念及此,担心色无和尚又有什么新动作,决定先下手为强,不等孙邦彦在言一语。他的手朝孙邦彦一指,口中吐字道:“哼!”
孙邦彦只觉遍体深寒,浑身僵硬,无法移动分毫。不过这种感觉仅仅只有一瞬,他就另外感到一股巨力突然将其从原地推开。
一道青蓝色霹雳从天而降,就在孙邦彦被推开不久,便劈在孙邦彦原地之上。
孙邦彦惊得一声冷汗。孙正一却没有就此放弃,手指收回,又吐一字道:“哈!”
孙邦彦此时感到自己浑身无力,瘫倒到地上,怎么想要使劲都无法动上一根手指。他心中焦急,处在银河对面的色无和尚更是焦急,心中暗自后悔自己之前因为不想和孙正一交手,故意跑到银河对岸的做法。
不过如今什么后悔都已经晚了,色无和尚使出浑身之力将自己的木鱼敲响:“当当当”,好似骤雨打在芭蕉之上。
孙邦彦只觉随着耳边的雨打芭蕉,自己浑身的力气也逐渐恢复,眼见孙正一越来越近,他也不敢真的等自己完全恢复,双手用力,撑起身子,一个踉跄都敢有,最快速度稳住身形,掏出口袋中的《红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