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彪早有准备，笑呵呵道：“呵呵，他知道我早就想退休了，所以每次来只讲讲家里事，至于圈内的事从来不让我操心。”
秦琳没想到王德彪会来这样一出，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往下接，道愿和尚见此，立刻笑眯眯地想要继续和王德彪谈天说地，看看能不能套出话来。
道愿和尚的心思，王德彪心中自然也如明镜一般。他打了个哈欠，略带歉意道：“禅师道行高深，可惜我却已经老迈，谈了这么久实在已经是头昏脑涨，难以为继。不若改天等我休息好了，两位在来找我如何？”
至于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当然就要看他自己了。
道愿和尚清楚王德彪已经下了逐客令，他看向秦琳，用眼神询问是否收工。
秦琳心有不甘，不过也知道这次已经没了机会，只好无奈道：“那就多谢王老爷子了，王老爷子想必也是贵人多忙，这才有这么多事儿记不清。希望我们下次来的时候，王老爷子可以帮忙打听打听神仙烟油的事儿。”
王德彪知道两位要走，心里也是放松不少，笑眯眯道：“这事儿我一定记在心上，待会就让我的伙计多多留心神仙烟油的消息。不过我们到底是做生意，不是什么情报头子，所以有没有什么消息，也是拿不准的。”
秦琳木然点头，只道：“姑且看看吧。”
两人和王德彪道别正准备离开，会客室的门啪的一声打开，一道人影慢慢悠悠走进来，问道：“这就要走了么？”
王德彪看着眼前靓丽少女，好奇道：“这位是。”
“这位是宋敏，后边跟着那位叫孙邦彦。也是我们的同事，听闻王老爷子的名头后，这次正好顺路，便和我们一道来见见。”秦琳介绍道。“刚刚两人见王老爷子一直没到，闲不住就出去参观参观好事轩。”
王德彪将宋敏的名字在嘴里念叨几遍，眼前一亮道：“宋敏，宋敏，你可是孙局长的外孙女，宋总科的千金？”
宋敏一愣，没想到自己的名号王德彪都知道，她点头道：“不错。”
王德彪上下打量一番宋敏，赞道：“孙局长号称江东猛虎，宋总科更是叱咤风云的一流豪杰，没想到女儿却生的斯斯斯文，清秀婉丽。颇有你外婆年轻的模样。”
说道这，他摇头叹道：“吴侬软语，姑苏丽人，当真已经二三十年没见过的。”王德彪微笑道：“我与你外婆既是老乡，也是邻里。自小虽不是一块长大，但却也算是认识。你母亲出生的时候，我还去到过贺，后来···”
想到其中涉及孙家隐私，含糊道：“后来出了些事，你外婆带着母亲回姑苏住，孙局长官也越做越大，我生意也算兴隆，彼此身份敏感特殊，两家才渐渐断了联系。”
宋敏没想到自己家和王德彪竟然有如此渊源，不过想想也是，一个能够穿梭念界，现世界做生意做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又怎么可能在局里一点关系没有？
不过想到正事，她还是收起笑容道：“王老爷子，既然我们两家也算有关系，那么有些话，我这个作为晚辈的，不得不事先说在前边。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可以保守一辈子的秘密，也没有什么是我们想要做做不到的。我知道你快要退休了，所以所有的事都是一推二五六，不知道不清楚，躲在自己这好事轩做起鸵鸟，就以为外边的风波刮不进来了。”
孙邦彦在后边心中暗笑，没想到宋敏面对这位可以称得上自己长辈的老人，说话也这么不客气。
王德彪脸上自然也不好看，不过他到底是老江湖，唾面尚可自干，何况宋敏这些明嘲暗讽。他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宋敏接下来的话。
宋敏继续说道：“干你们这行的规矩我们素来也是心知肚明，你如今将那些生意都交给你侄子打理，自己只做干净生意。看起来好像是收手不干了，实际上真当我们不知道吗？”
王德彪没想到宋敏竟然知道这层，他这次终于动容，忍不住挑了挑眉毛道：“噢，你还知道什么？”
宋敏见王德彪这样反应，知道自己的推测第一步确实是对的，心中更加笃定继续道：
“上个星期，文慧苑有位老者去世了，他的东西就放在你们三楼仓库是不是？”
王德彪一脸惊讶，奇道：“这你又是从哪打听到的？”
“王老爷子，你看看我身后人穿的是什么衣服？”
王德彪这才把注意力全转移到孙邦彦身上。作为全市最为出名的金陵附中校服，他自然认得，这下他不由苦笑道：“这个世界不会这么巧吧。”
“虽然没有这么巧，不过世界到底不大。我和孙邦彦都是王老师的学生。而王老师就是那位老者的儿子。”宋敏继续道，“不仅如此，钱言给你带来的遗物里，恰好有我和孙邦彦都去过的一家蛋糕店包装盒。那家是一家面向高中女生，时尚白领的蛋糕店，所以包装做的很时尚。而这样的年轻潮流店，你觉得会这么恰好有一位老者就去买了蛋糕吗？”
王德彪对这单刚刚处理的生意显然也很清楚，没有向面对秦琳那样忘记了，他摸了摸鼻子道：“他给我的时候，我还确实有些奇怪他怎么会买这样的蛋糕吃。”
宋敏微微一笑道：“所以我溜到仓库看到那批东西后，就知道你和钱言的关系了。”
“钱言？”王德彪微微一愣，道，“我和钱言什么关系？”
“钱言才是你所说的侄子，你不用急着否认，我相信钱言和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所谓的侄子只不过是你施展的障眼法。几年前钱言开始做殡仪生意，而恰好你的侄子也是在那个时候独立出来打响了自己的招牌。而当你今年打算彻底退休，许可证即将归还的时候，钱言也开始寻找关系想要搞一个许可证，你说巧不巧？”
宋敏没有向和孙邦彦说的时候，那么简略，而是举了几个十分巧合的时间点。这几个点粗看都挺正常，但当宋敏将其罗列出来，秦琳和道愿和尚也看出其中的巧合。
王德彪没有说话，神情却严肃起来，宋敏知道他的心理防线依旧没有动摇，心道姜还是老的辣，下猛料道：“我们在钱言家发现了大量的新妖怪活动痕迹，这些痕迹我们原本以为是杀害钱言的新妖怪留下的，如今顺着这个思路可以想到，钱言家的新妖怪一定是从念界来的人，想必是来收货的。既然你的生意交给了他，那么想必这个人一定很好找，我们今天通知那边做个鉴定，想必几天后就可以找到那个人。”
王德彪依旧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眼睛不自觉眯了起来。
宋敏见到如此反应，心中反喜，继续爆猛料道：“还有你们是不是和唐氏集团的公子，李承德有联系。李承德豢养念灵的法子又是不是你教的？王老师家中所有痕迹都被打散，一定是有人想要掩盖什么东西，这件事想来也是钱言做的，十有八九是为了掩盖李承德利用念灵勾魂的事实。”
能够打乱念灵痕迹的鸭菇粉向来都只有备案，有许可证的人才可以售卖，结合打算念力所需的时间，这个鸭菇粉想来也就是最近两天才售卖的。”
“呵呵，这么冷门的灵药向来购买的人都很少，而这样的东西想必也不值得跑到其他大老远的地方去购买。我想只要调查一下金陵城你们几家的备案，那么就可以知道你们究竟是用谁的身份买来的。这个人一定是一个看起来和你们没有关联的陌生人，不过没关系，我想我相信世界只要你做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有我们日夜侦查，其中的猫腻我们一定可以很快顺藤摸瓜找到。”
秦琳越听越觉得很有可能，她神色振奋道：“小敏说的有道理，王老爷子，依照特殊程序，我此刻要求你店立刻提供最近管制药品的名单。”
王德彪颔首道：“当然可以，不过我可以提醒你，这种药十分冷门，所以我有印象，最近没有售卖记录，实际上，我们最近半年也没有进货。关于这点，你可以从我们的所有账单记录，以及实际的储藏室得到印证。”
秦琳没想到王德彪这么干脆，不过她还是点头道：“好，我们会调取最近半年的海关记录希望可以证明你说的。”
宋敏补充道：“王老爷子，我想你看重钱言也不是因为他本人，而是因为他背后的人吧。唐氏集团在此地，不整个江南省都可以说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如果可以得到唐氏集团的支持，那么想必你当真是如虎添翼，也正是因此你才费劲心思接近钱言，又帮助李承德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擦屁股。不过我就想不明白一点，左右你都要退休了，又何必在搞这一出？”
“我确实没有搞这一出。”王德彪显得很从容，他没有看着宋敏，而是越过宋敏的肩，穿过大门看向对面墙上的字画。“你所有的推测都是子虚乌有。我和钱言没有任何关系。甚至都没有见过钱言，更谈不上认识了。”
“我也确实想要退出。只想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从未想过扩大生意。不然也不会写下那幅字挂在这儿了。”他指着门对面挂起来作为装饰的字。“每当我走进这间会客室都会看看这幅字，数着日子等退休了。”
宋敏和孙邦彦同时回头，发现那是挂在那儿的是一幅陶渊明的诗。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那字正是宋敏和道愿和尚赞过的笔迹，王德彪叹道：“我离开姑苏到现在又何止三十年，儿时的村庄如今就算不变成高楼，想必也没几位故人了。如今风烛残年，只想早日脱身，复归故里，再听听家乡的评弹小调，吃一碗红糖糍粑。又怎么会掺和这些乱事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