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愿和尚说得很坦然,不过具体是什么,孙邦彦问了后他只是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是新人,所以提醒你一句,这种东西你可千万别这么冒冒失失的问别人。能够对别人讲法术的,都能做人家的师傅了。”
孙邦彦喔了一声,明白这应该也是修行界的一种避讳,因此不在追问,问道:“那你就讲讲你之前午饭说的是啥意思呗。”
道愿和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就着刚刚的事教诲道:“不仅仅是这事,其实凡是涉及到他人争斗段的,一律都要避讳。不仅不要问,哪怕看到了也要当做没看到。同样的,除非是最亲密的人,否则这些东西千万不要和他人透露。这个世界如今虽然和平了,但行事不密则害其身。《韩诗》云:‘前车之鉴,后车不诫,是以后车覆也’。你一定要牢记了。”
孙邦彦一脸严肃点点头,表示这件事自己一定会牢记。其实宋敏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当时宋敏只说了关于魂器的避讳。
想到魂器,他想到宋敏曾跟自己说千万不要和外人说起自己魂器的功能。孙邦彦心中一动,“自己的魂器可以拷贝他人的法术,这么看其实本身就是蛮犯忌讳的,难怪宋敏会要求自己三缄其口不准对外透露半个字。其他知道的人也觉得神奇。”
他心中打定主意以后在这方面更加谨慎,接着便听到道愿和尚说道:“至于我刚刚在吃饭地方说的话,其实也只是开玩笑而已。当然,关于李承德的猜测可不是开玩笑。”
道愿和尚说到这,有些犹豫,他想了一会,觉得孙邦彦和宋敏关系密切,有些事挑明说了,虽然残酷些,但也是为他好。
便说道:“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父母?”孙邦彦没想到道愿和尚会问起自己的父母。说道:“一个是工程师,另一个是做会计的。”
“这么说家境不错了。”道愿和尚听到孙邦彦这么说后,心中稍稍放宽道:“那其实有些东西你应该能够感受出来。”
“什么东西。”孙邦彦有些奇怪。
道愿和尚叹了口气:“特权。”
孙邦彦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当然能够理解道愿和尚所说的东西,实际上他能够来到金陵最好的附中读高中,自然也不是纯靠分数考进来的。换句话来说,他本身其实就是享受了特权的人,只不过他的特权其实父母用人脉加大量金钱换来的而已。
孙邦彦的父母不过是工程师和会计,放在整个金陵附中里,也只能算是中等人家,这样的人家都能享受到一些特权,更何况再往上到了李世杰这样的程度呢?
道愿和尚说李世杰应该派给人把自己关系撇干净,道个歉服个软,而不是装作什么不知道。其实就是建立在特权的基础上。
李世杰这样的大人物,他的道歉服软,最多赔点东西,撑死被判个“误信匪徒”的从众罪,坐几年牢而已。而这件事就可以作为人情,留待以后使用。
这就是他身份带来的好处。但花花轿子人抬人,如果他现在不主动开口,等到最后山穷水尽在开口,真相大白了,那时候无论怎么做都肯定比现在这么做麻烦。
这种事自然不是道愿和尚一厢情愿的想法,实际上在他们这些已经待在公管局这种地方许久的人来说,这件事是十分常见的。
“说起来,这也算是旧时代的余毒吧。这几年还好一些了,据说我们早年的时候,一些刚刚履职的天庭投降者,干脆就按天庭的规矩办,卖‘赎罪券’。买了就算赎罪。”道愿和尚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只当说个笑话。“黄金万两,罪减一半。”
孙邦彦听了真是大开眼界,他好奇道:“这么说,过去那什么贴金,功德箱,香火,修庙都是真的可以减罪喽?”
他说的减罪,自然是指地府那一套判决体系。
“在过去是这样的。”道愿和尚冷笑道:“地府的生死轮回,阴阳判官本是为了弘善抑恶,但发展到后来竟成了买卖的一种手段。可轻可重的罪行,统统重判,仅仅只为多敲一点。倒行逆施,天下苦其久矣。为了聚敛财富,鼓吹厚葬之风,不过这点其他系统也不遑多让,鼓吹募捐,贩卖赎罪券,贴金等等,所以也没啥好说的了。”
道愿和尚想起一个经典例子,说道:“据说当时曾有一个大善人,因为素有功德,按道理应该被判入天人道享福,但因为他一生行善,终生未娶,导致没有子嗣烧香火。所以在阴间没有缴纳足够的钱财,无法入道。这件事后来闹到崔判官那儿,崔判官感叹其一生纯良,本想免除他的‘份子钱’,但却被下边的人拦住。最后没办法只好替他出了这笔钱。”
“崔判官是何等人物,手掌《生死簿》,阴阳笔,乃是地府第一长吏,他都没法坏了这规矩。可知当时这等风气有多严重。”
孙邦彦听到此,想起自己在黄泉路所见那漫山遍野的雾气,听着这个故事,不由感叹道:“过去人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本以为只是比喻,没想到当真如此。”
孙邦彦想到那种分气,倍感奇怪道:“我本以为这个世界不说高风亮节,但至少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没想到···话说,他们要钱干嘛?”
“念界也好,修行界也好,说白了都不过是现世界的依附,脱离了现世界又怎么能够独存?”道愿和尚叹口气道:“裙带关系,贪腐横行。如此种种既是现世界的一些反应,其实也是出于自身修炼的需要。念力,念力说白了还是要从现世界这种种有智慧生灵上出。”
“托庇现世界的有权有财者也好,地府的审判体系也好,说白了都是一种统治手段,目的就是让人们可以相信这个体系,从而源源不断产生念力供其挥霍修炼。农耕时代,农耕时代。一切种种就好像种地的各项技术。施肥,割草,剪枝,浇水。辛劳一辈子还是为了收获而已。”
“有权有财者,就好像是羊群的头羊,他们对于那广大人群的影响要比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高多了。为了让他们对于天庭体系坚定不移,除了让其通过供奉他们认为最珍贵的金钱,以为这样就可以建立牢不可破联系。利用师生关系结好自然也是一种手段。有了关系,自然就有裙带了。到了后来甚至反过来,你没裙带没钱根本无法上位。这些东西发展上千年,早就一团乱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能说清楚呢?”
道愿和尚说到这,忽而抚摸自己手中的《天庭玉律》道:“昔日天庭体系建立的时候,天规管自然,是以天规疏而不漏,除了涉及整个修行界平衡的事情,对于其他事情一概不管不问。这直接导致了修行界杀戮盛行,人人自卫,唯恐成为他人食粮。而地府管生死,是以惩恶扬善,追求的是有为的‘公平’。
“许多有识之士认为,那些恶人现世界做了坏事,却得善终,死后和好人一样回归自然。而有些好人一辈子行善,却因为意外,疾病而最终也没得到好报,也和那些恶人一样回归了自然。两相对比实在不公平。因此才在天庭建立后,建了地府轮回,目的就是让那些无人惩治的恶人,无人报答的好人有所归宿。实现另一种‘公平’。可惜世事流转,最终地府却早就不分好恶,只分金钱多寡,关系硬不硬了。”
道愿和尚说到这,又是一叹。“幸好有陛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