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彪说的规矩其实是曾经修行界的潜规则,如今是大政府时代,公管局的前所未有地参与修行界所有事物,并依此建立了一套秩序。
但古老的传统并没有完全消失,保密主义依旧在修行者中盛行。并且有了新人权法的支持,新法规定:“每个人都享有自由言论的权利。”换句话说,如果我不想说,那么没有人可以逼我说。
王德彪摆明态度不想多说,冯春林却笑了,因为这恰恰证明王德彪知道一些东西。因此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大手一挥将王德彪拉到自己面前。
王德彪只觉一股大力突然捏住自己的头,继而将自己提起,他还未来得及因为害怕叫出声,冯春林的笑容就已经映入眼帘。
“冯春林!”王德彪怒喝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放我下来。”
冯春林毫不在意,冷冰冰道:“王叔,如今事态紧急,一般的规矩可没用。”他伸出手闪电般在王德彪的额头一触,继而收手道:“王叔,按照《紧急条例》,你有义务回答在下一切问题,不然按照条例,在下将视你为同犯处理喽。”
王德彪感到一股力量没入眉间,转而自己的大脑之中似乎多了一样东西,他心中怒火陡然消失,神色惊慌求饶道:“冯科长有话好说,何必动用道种?”
道种又叫“明心道种”,原本是旧时代在修行斩三尸之法时用来明心见性,拷问内心,增加内心修为的东西。新时代,虽然斩三尸之法已经很少有人修行,不过“明心道种”还是被开发出一种新的用途:无法撒谎。
在过去种下明心道种的人都是追求“真实”,身心合一。现代人就反过来利用这个特点,给需要的人种下明心道种,让其无意撒谎,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王德彪作为纵横两界多年的龙头商人,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明心道种”,但还是见识过这样的东西,因此他半威胁半服软道:“我知道你那条例,不过那可是要条子的,我相信冯科长来的这么急肯定还未办吧?我虽然是一个普通人,但无论是念界还是你们局里还是有一些朋友的,怎么也算是体面人,如今你这般对我,就不怕我事后投诉你,害得你乌纱不保?你将道种收回,我以我人格保证一定有问必答,纵容有不可说之誓,也一定会暗示你一二。”
不可说之誓,是修行者几种和命运有关誓言之一,其作用就是誓言两者都不得向第三者透露秘密,不然就要按照誓言所定遭受惩罚。这惩罚有大有小,全看两人约定,不过必定会应验。
王德彪作为金陵龙头,在两界混了这么多年,这种誓言自然也发了几个。明心道种种下后,如果冯春林问的问题恰好涉及他所发的誓言,那他可就要遭重了。
在明心道种的作用下,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因而继续说道:“我心中有些秘密可不能随意透露给你,不然不仅是我,就连你的乌纱帽都会不保。”
冯春林知道他这般说,那些秘密肯定是和自己的上级甚至是上上级有关了。不过他对这些秘密也没什么兴趣。
冯春林冷哼一声,问道:“那我就先问你一件事,你所知道关于钱言以及天宇殡仪公司的事情涉及不涉及那些秘密?”
“没有。”王德彪老老实实回答道。
冯春林将其放下,左手一招,王德彪胸口悬挂的玉佛突然出现在他手中,他瞧了瞧道:“你也看到了,这金陵栖霞庙的护身符想必是你重金求来的,不过这样也保不住你,所以你也不用在想其他,老老实实回答在下的问题。我对你那些秘密也看不上,只要求你一件事,老老实实交代你知道的,事后我自会收回道种。”
说完他几根手指齐齐用力,只一下那玉佛就被捏成粉碎,从冯春林指间倾泻坠地。
王德彪早就知道冯春林如今修为了得,更没想到他重金求来用来辟邪保命的玉佛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就这么轻易被冯春林毁去。
他心中大骇,又想到玉佛的价值,嘴头也随心而动,跟着叫道:“我那价值二十四万的玉佛!”
冯春林也没想到王德彪内心想的竟然是如此,不由笑了:“这玉佛价值确实不菲,不过如今你还是关心关心我的问题。”
王德彪道:“你速度问吧。”
“钱言是你们杀的?”冯春林闷头一想,决定从头开始问起。
王德彪的回答却十分模糊两可:“是也不是。”
“详细说说。”
“我们确实有教训钱言的计划,不过计划并没有实行,还在接触阶段,钱言就已经死了。去公管局自首那个新妖怪就是我们安排的执行人。”王德彪似乎知道他接下来要问什么,继续道:“我们决定把这个锅背下来,主要也是为了接下这个功。”
冯春林了然地点点头。这个功自然是针对金陵城文化商人这个圈子的,确实对于他们来说,成功抵御外敌自然是大功一件,可以大大提高其在圈中的地位,同时也能竖立威望。
这么说来,王德彪这是打算为自己那个侄子铺路啊,看来这个一直说退休退休,最后将自己侄子熬走的老人确实打算退了。冯春林没有明说,转头问了另一件事:“这么说杀害钱言的人另有其人?你对于这个凶手知道多少。”
王德彪摇头道:“真不知道。实际上我们得知钱言的死讯还是从你们局里传来的。”说到这,他补充说道:“不过我的侄子说,钱言去世前的一天,曾经打电话到他那儿,说马上要顺路去他那儿,希望可以拜访我那侄子,顺便谈谈一些小生意。但被我侄子以不在那边拒绝了,两人约的是后天。谁想到没到一天,钱言就去世了。”
冯春林点点头,讲这件事记下后,继续问道:“说说看那个殡仪公司吧,你对他了解多少。”
王德彪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似笑非笑地表情,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知不知道云溪寺?”
云溪寺,又是云溪寺?冯春林不动声色道:“听说过一些,似乎是闽南省有民的一个地方,林家叔侄就是那儿的人。”
王德彪呵呵一笑道:“岂止是那儿的人。他们就是云溪寺的人。我们这行素来讲究地是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知道云溪寺是在那个地方一家独大惯了,还是因为吃了什么错药,拓展业务拓展到我们这儿了。他们就打着殡仪公司的名号,四处收集逝者遗物,最开始我们也没有注意,一直到市面上突然多了一些我们明明没有发的货,我们才知道这家伙已经做了几年,根基俱在,没法直接铲除了。”
这一行不必其他,客人和商人彼此都很少,所以市面的货哪家多出少出,一下就知,所以王德彪一听说市面上有自己没见过的货,很快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地方。稍稍一查,发现竟然是闽南的私贩,犯了这种大忌讳,王德彪作为龙头怎能善罢甘休,不过再细细一查,才发现这个公司明面上已经存在几年,而且记录良好,客源也比较稳定,实在不是那种依靠谈判就能唬住的公司。
王德彪也不想坏了规矩,直接告官——毕竟私贩这种东西,大家都在干,区别就是王德彪有证可以明面做点,而钱言所在的“天宇殡仪公司”没有许可证,理论不能干而已。
所以趁着自己的兄长死亡,王德彪就授意自己的侄子和钱言接触,看能不能找时间除掉钱言这个代理人。斩掉外来势力伸进金陵的一只手同时,也能够震慑人心,为自己侄子竖立威望。
王德彪将这件事娓娓将来,中间丝毫不见停顿休息,可见所说之真。
冯春林将这件事记在心头,想了想询问道:“他们贩卖的是什么?”
“神仙烟油。”王德彪的神色严肃了。“你知道的,这东西查的很紧,所以我们从来不卖的。”
果然是这东西。冯春林点点头,问了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你知不知他们现在在哪?”
王德彪微微一笑道:“我说不定还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