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敏见色无和尚还有余力,好奇道:“大师怎么会和我外公打起来?”
色无和尚只是微笑道:“其中曲折是非实在不好一一细说。二位请便。”
他说完这话就再次闭上眼,口中开始不停念诵经文。
宋敏和孙邦彦见色无和尚确实无心禁制两人,便站起来告辞。
两人出了小院,外面已经天明,不远处更有钟声悠悠,想来是寺中的僧人所敲。孙邦彦和宋敏沿着原路返回时,觉得这儿毕竟还份属云溪寺范围,担心路上有所波折, 于是步伐加快,只想早日下山。
拐了个弯后,宋敏和孙邦彦见到受识和尚匆匆朝两人奔来,俱是心中一紧,停下脚步。宋敏的发间银光闪烁,孙邦彦也将手放进口袋之中。
受识和尚却仿佛没有感受到两人敌意,双手合十道:“小僧本在大殿组织寺中僧人的早课,却突然得到师父的传讯,言让小僧带二位下山。”
宋敏发间银光消散,和孙邦彦对视一眼道:“那就麻烦禅师了。”
受识和尚领路在前,宋敏和孙邦彦紧跟其后。走了一会,受识和尚见宋敏走几步停一步,四处望望,以为宋敏是在欣赏风景,微笑道:“师父曾言,此地景色颇似罗浮山旧景。可惜如今乃是深冬,除了苍松翠柏其余植株大多都在乏善可陈。若是二位盛夏而来,此地郁郁葱葱,绿茵蔽日当真是美不胜收。”
宋敏本是在观察四周有无外人,又有什么小路可供行险逃跑,听到受识和尚如此一说,不由一愣,然后附和道:“此地确实不错。”
受识和尚头也不回道:“师父年岁已高,一直隐居在别院,如今孙施主竟然有缘可以聆听师父教诲,想必受益匪浅。”
宋敏听出受识和尚话中有探询之意,担心孙邦彦应对失误,插嘴道:“令师境界高深,我和孙邦彦有幸聆听教诲,受益不敢多提,茅塞顿开倒是屡屡皆有。”
孙邦彦静听两人在他面前你一言我一语的打着太极,话中绕来绕去就是没有一句实话。不由感到一阵腻味。宋敏这般他已经习惯了,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苦修的直心肠和尚,也会来上这一套。
难不成这是这个世界的必修课?孙邦彦心中撇了撇嘴,却没有说出,只是静静听着两人这样消磨时间。
等重新到了山门,两个熟悉的声影已经在此等候。宋敏看到秦琳和道愿和尚,心中稍稍放松,对受识和尚道:“我朋友到了。就此告辞。”
受识和尚也见到那两个一大清早就等到山门处的年轻人。尤其是其中一位看起来好像也是和尚,这让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只看了几眼,他不由对宋敏赞道:“那位禅师年级轻轻便以佛光内蕴,开了天眼。实在了得,不知是哪位法师或大师之徒?”
禅师,法师,大师。是佛教之中的一种类似职称的称谓。开班收徒的起点就是法师,意思是懂得一门佛法,法师的境界跨度很大,入品之后都是法师。之下是禅师,意思是仍在参悟佛法。再下是和尚,也就是刚刚入门的佛门修行者。
不过很多佛教者为表谦虚,也会自称自己是和尚,意思就是说自己水平不够,只是刚刚入门而已。当然也有像宋敏这样家教甚好,又不爽禅师法师一些所作所为的,若是没修养的自然直接就“秃驴,秃驴”的骂了,但毕竟这些人都是体面人,不好意思直接这么开骂。所以就只好用和尚这个称呼,委婉指责其“德不配位”,本是没有学到家。
法师之上便是大师,在佛教之中这样的人全天下也是屈指可数,属于精通佛理,不拘一格的顶尖修行者,往往都有四品以及四品以上修为,在佛教里这样的人叫证得“阿罗汉果”位,或者最低的菩萨果位“初信位”——这两者的区别只是宗门不同,本身倒也没有高低之分。
正是因为这样的稀少,所以宋敏最初知道这儿竟然有一位罗汉后无法相信。整个江南一省也只有自己外公一人达到这样的境界,她只是被林笃功带到此处而已,怎么就能碰到这样厉害的人呢?
宋敏也不相信这样的高人会参与林笃功或者钱言这样的事情之中,最简单来说就是犯不上。这样屈指可数的厉害人物天下何处不可去?何物不可取?又何必通过林笃功,钱言这样违法犯纪呢?
不过既然这位大师已经隐居,那么他门下的弟子可就不好说了。宋敏偷偷瞄了眼前这位应该是目前云溪寺当家的受识和尚一眼,见他正等着自己回话,连忙收起飘散的心思。
宋敏还真不知道道愿和尚之前是跟谁学习,只知道他是在大理出的家,后来考到江南公馆大学学习,毕业后就随着秦琳分配到江南分局安全七科工作。
她摇头道:“这我倒从未问过,只知道他是在大理出的家。”为了防止受识和尚因此有所轻视,宋敏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最近他的论文得普陀山慈航道场法明大师赏识,法明大师邀请他明年可以跟随其学习一年。”
普陀山慈航道场法明大师?受识和尚忍不住又朝道愿和尚瞅去。此时山门脚等候的两人也注意到不远地方的三人,连忙朝这儿走来。
受识和尚啧啧称赞道:“当真是好福气。好福气。”语气中颇有些艳羡。他虽有名师教导,不过法明大师的名震天下,所写的几本讲解佛理的书籍更是天下学佛之人入门教材,被认为最可能成就“十地菩萨”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只要是学佛之人哪个不想跟随其学习。
可惜法明大师隐居在慈航道场,除了会召集一些觉得有潜力培养的年轻人讲法一年外,从不公开传道。受识和尚心中虽有心成为其中一员,但始终没有得到过邀请。
如今听说眼前道愿和尚竟然由此机会,他心中忍不住念上几声阿弥陀佛平复心情,又看了看道愿和尚。
道愿和尚也注意到这个目光平和,形似苦修之士,年龄似乎比自己稍大些的年轻和尚。双手合十施礼道:“阿弥陀佛,小僧乃大理妙香寺海寿大法师门下沙弥,法号道愿。见过师兄。”
大法师也是法师,只是单指那些德高望重年事已高的法师。
受识和尚听到道愿自报门庭,心中便也有数,加上之前宋敏所说,不敢怠慢连忙还礼,道:“阿弥陀佛,小僧乃闽南云溪寺色无大师门下沙弥,法号受识。见过师弟。”
两人行礼完毕,受识和尚本想和道愿和尚多聊几句,但宋敏一心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不等受识和尚客套,直接告辞道:“多谢禅师相送,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禅师了。”
受识和尚也没有什么理由好留下眼前四人,只好满心遗憾对道愿和尚道:“听闻师弟得法明大师青睐,本想和师弟请教一番,可惜时间有限,无法畅聊,只好期望能够再见师弟。”
道愿和尚没想到宋敏会将这件事说出去,连连摆手谦虚道:“不敢,师兄满身清淡,一看也是向佛之人,请教怎么敢当。不过相互讨论,增益佛法倒也未尝不可。”
宋敏不想让两人这般客套下去,她一心想要离开此地,还有探听自己外公为何会和色无和尚打了起来。从色无和尚看,这个人不像是对自己和孙邦彦有所敌意。
如此一来,她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可以让自己外公亲自上阵。
于是她打断两个准备继续客套的和尚道:“有什么话,下次见面再聊,我们快点走。对了,怎么回去?”
道愿和尚见宋敏如此心急,心知一定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便道:“租的车就在山脚那边停着,那么师兄,就此告别。”
“阿弥陀佛,一路顺风。”
受识和尚站在原地,目送四人上了车离开自己视线方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