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之上,桃醉起身,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睡得香甜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很快,他穿戴整齐朝殿外走去。
“陛下,都准备好了!”
“嗯,走,去人界!”
脚步声渐行渐远,床榻上,本该睡着的女子眼角一滴泪水落下,原来,你还是要去找她——
两日后,上官瑜平安抵达京都,依旧是舞龙舞狮开阵,文武百官相迎,一阵阵欢喝声中,她自并蒂莲之上,飞身而下。
苍南拄着龙头拐杖,已然是垂暮之态,步履蹒跚的朝上官瑜走来,满面慈祥,上官瑜连忙上前几步,扶住苍南。
“苍南叔!我回来了!”
“啊,回来了,回来便好,快,快随我进去!”苍南连忙应答,“一路上可累坏了吧?”
一行人回到金銮殿,殿中早已备好庆功宴,歌舞升平,一片祥和之态,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以一人之力,不费一兵一卒,收服边境四大部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怎能让人不心生敬意!
席间,推杯换盏,盛情难却之下,上官瑜也轻饮两杯,面颊有些发热,思绪却是清明的,她坐在苍南的左侧,苍月就在她的正对面。
许久未见,她假装看不懂苍月眸中的情谊,隔着桌子举杯,遥遥相对,两人都是极为默契的并未多言,仰头饮下,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殿中两旁是文武官员,方才已经敬过酒了,此时都在欣赏殿中舞姬们新排练的歌舞,名为“太平盛世”。
舞曲欢快,动作优美大气,一曲舞尽,舞姬们相继退下,殿门外,多了一个身穿妖艳红袍的男子,眉眼精致,只是他周身仿佛凝结了一层雾,通身气势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一时间,气氛猛地降到冰点,殿中一片寂静,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这个红袍男子,只是呆愣于那惊为天人的相貌。
上官瑜察觉到气氛不对,抬头望去,掌中酒杯瞬间被攥紧,桃醉!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跟她同样疑惑的苍月,此时也望向上官瑜,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苍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等她二人细想,殿外男子已然出声。
“瑜姐姐,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请我一同替你接风洗尘?好在我消息灵通,自己便不请自来了!”
桃醉语速极慢,嗓音低沉,面上带着冰凉的笑意,只是这笑,不达眼底。
“原本我想之后再去找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桃醉,好久不见!”上官瑜放下酒杯,站起身下意识的出言应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桃醉有哪里不对劲儿。
苍月也紧张的站起来,任凭谁都能看出来,桃醉来者不善!
当年妖界大变,前妖王暴毙之事,苍南和苍月是知道的,只是三界井水不犯河水,谁都没有多加留意。
只是依稀听说,桃醉上位后,手段残暴至极,不多时便将妖界统一,周边各大修仙宗族也都纳入自己麾下,这种手段是人界不敢苟同的。
苍南微微眯眼,看向上官瑜,上官瑜朝苍南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思索片刻,苍南出言,“原来是妖王大人到访,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我等也好依照礼数,一同前去迎接!”
这是在说桃醉不请自来,妖界之人好没礼数!
桃醉也不恼,抬步朝殿里走来,“不必了,若不是她在这里,只怕是你们请我,我都不会来!”
说罢,朝着上官瑜看了一眼,至于这个“她”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殿两旁的文武百官听说这是妖界的妖王,先是震惊一番,之后又看苍南面色不好,此时也都吓得瑟瑟发抖,纷纷低着头,不敢言语了。
桃醉这番话并不客气,气氛一时间又冷凝了几分。
苍月看桃醉盯着上官瑜,连忙张口:“妖王大人既然来了,咱们也都是旧相识,不如一同坐下共饮一杯,替神主大人接风洗尘。”
“共饮?”桃醉走到一张桌前,随手拿起一壶酒,掀开酒壶放在鼻尖轻嗅,不过两秒,他面色便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嫌弃之色。
“这便是人界的待客之道?就让本王喝这个?”
一言既出,苍南面色当即也冷下来,这话是丝毫不给他留一点脸面,妖界想干什么?
“既如此,那便不留妖王大人了!”
苍月也不是泥人捏的,原本他就看不惯桃醉,此时听到桃醉这般不客气,也来了几分脾气。
桃醉面色划过不屑,不再跟苍月对话,而是转身,直直的朝上官瑜走去。
“瑜姐姐,我那妖界美酒多不胜数,不如,你随我去妖界,一同尝尝?”
上官瑜挑眉,看这架势,掳过自己一次,还想掳第二次?呵,这次,她的神力可没被封禁!
“你妖界美酒多不胜数,与我何干?在我看来,若是同宗同路,饮水又如何!”
上官瑜这话的意思是,她与桃醉既不是家人,也不是至交好友,去妖界喝美酒还不如她在这里喝一碗平平无奇的井水来的快活!
这话也算是替苍南和苍月挽回些脸面,一时间,苍南面上脸色也缓和了几分,只是苍月,依旧有些紧张的看着桃醉。
桃醉冷笑,这便要与自己划清界限了?
“若我说,非要请瑜姐姐去妖界共饮一杯呢?”
“你休想!”
上官瑜还未答话,苍月已经抢先张口喝道,他怎么可能会让桃醉在自己眼前将上官瑜带走。
“说句不好听的,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拦着本王?”桃醉终于面上多了几分怒色,言语也尖利起来。
苍月懒得再与他争口舌之快,不假思索的飞身上前,不多时,两人便缠斗在一起。
殿中灯烛,桌椅乱飞,众人慌忙四散,逃出殿外,苍南也在上官瑜的示意下,退到后殿去,以免被两人的打斗误伤到。
苍月拳脚剑法一直都是三界中一等一的好,而桃醉的身法和招式也不弱,若是不用幽冥血咒,两人也算勉强能打个平手。
正当两人打的难舍难分之时,天边一排仙鹤嘹亮出声,东忍陡然出现在仙鹤之上,上官瑜原本在殿中正想出手将他二人分开,此时听到仙鹤叫声,不由得往殿外看去。
东忍一身白袍,衣决翻飞,端的是姿容胜雪,看到上官瑜的身影,他自仙鹤之上飞身而下,直直降落在上官瑜身边。
上官瑜眼睛一亮,上前一步,下意识的抱住东忍的胳膊,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回来了,想来接你——”东忍嘴角勾起一抹暖笑,只是很快,这抹笑便隐去。
他望向殿中依旧打斗不停的两人,尤其是看到桃醉,眉头微挑,心道不好,再打下去,若是催动幽冥血咒,那苍月——
“瑜儿,你站着别动,不要过来!”
匆匆叮嘱一句,东忍飞身上前想将打斗着的二人分开,只是他忘了,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打斗中的二人原本就分神瞧着那边的一男一女,心中都是一阵不爽,此时见那男子过来了,也都用上了全力。
苍月心中想的是,难道东忍还觉得我打不过桃醉?他不知道幽冥血咒之事,一直以为桃醉只是近来认真修炼了,所以身法才比从前好了几分,毕竟,这也不是他与桃醉第一次交手了。
男人都好面子,苍月也不例外,更何况还是在上官瑜面前,当即便使出全力去应对桃醉,纵使他能看出来东忍插进来是想将自己与桃醉分开,他也并未理会。
桃醉挑眉,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挑衅,原本他并未想在上官瑜面前用幽冥血咒,只是在苍月和东忍的双人攻势下,幽冥血咒猛地不受控制!
上官瑜站在不远处,猛然看到桃醉手腕处仿佛闪过一阵红光,她皱眉,那是什么?
电光火石间,想到龙宫大公子白渊临死之前说让她小心桃醉,又想到东忍曾与她说过的血魔方位来自妖界,血魔,幽冥血咒!
来不及再想下去,她已经浑身泛起一股凉意,足尖轻点,她飞身朝正在发功的桃醉飞过去,想要阻止桃醉催动幽冥血咒!
东忍也察觉到不对,刚想将苍月挡到身后时,余光却看到熟悉的女子身影猛地朝桃醉扑过去,东忍下意识的闪身拦住上官瑜,两人再回头时,为时已晚!
多年之后,上官瑜无数次的回想此时场景,若是重来一次,她若是没有扑过去,若是东忍没有抛下苍月闪身过来救她,是不是,苍月就不会出事——
金銮殿中,一身红袍的男子抬手,手腕中一道血色光柱,宛如狂蛇,猝不及防的,穿透了苍月的胸膛。
一时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自苍月胸膛正中,血洞越来越大,苍月眨眼,他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胸口一痛,他抬头望进上官瑜震惊的眸孔中。
“瑜儿——”苍月喃喃出声,眼前已经模糊一片。
脑海中的最后一幕是在无根海域的灵谭小岛上,他与父王一同去迎接神主出岛,那个女子,一身红裙自空中落下,他想,一眼万年便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