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陈姨此刻的心是如何的悲凉,却说顾倾城拉着穆天然离去之后就随同去了穆天然的住处。
看到穆天然竟然只是被安排在柴房当中穆天然整个人阴沉了下来,她心里其实并不怪陈姨,因为这就是怜人居的规矩,她只怪自己想的不够周到。
“其实也没什么,这里比之天横山也差不到哪去。”穆天然并非完全是安慰顾倾城,他说的也是大实话,虽然简陋可他至少能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最为重要的是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露宿在荒野之中,穆天然会时刻的提防这猛兽的袭击,哪怕是身处在天横山上也无法心安,因为他会忍不住的去想,郭寻他们将自己困在这里的原因,每每想到不堪之处穆天然都会彻夜难眠。
顾倾城那会管他说的是真话假话,她只相信眼前看到的,这要是放在平时也就算了,可是现在的穆天然经受不得来自外界半点的摧残,她很害怕那一天穆天然就会突然再也醒不过来。
拉这穆天然的手顾倾城就向外走去,此行顾倾城来怜人居最大的目的其实就是从陈姨的口中了解到宿路城顾家的事,也是她该离去的时候了。
“天然。”被顾倾城半拉半扶这向怜人居之外走去的穆天然,忽的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声音很熟悉,穆天然转头看去,不是琉璃又是谁?
此时的琉璃身着一声青衣,眉宇之中满含着急切之色的向着他们走来。
“琉璃姐。”
来之近前的琉璃返到是平静下来,她先是想着穆天然温柔一笑,而后看向顾倾城“姑娘你这是要走吗?”
顾倾城不答,要不是穆天然停下来估计这个时候她已经带着穆天然出门去了。
琉璃却是个好性子,面对顾倾城的淡漠不语她盈盈一笑道“师姐,特来让我给天然安排一间上房,弟弟这边随我去看看可好?”
不懂的掩藏自己的悲喜是琉璃的本性,可是阅历这东西只要是个有心人磨砺的久了自然会有,心知顾倾城离去的原因琉璃嘴上却不明说,而是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来化解。
穆天然那有不接这的道理,闻言之下连忙点头应是,随后也不管顾倾城是个怎样的态度就随着琉璃上了楼去。
怔怔的看着穆天然上楼去,顾倾城的目光顷刻之间竟是变得无比冰冷。缓缓的扭过头就见陈姨正一步步的款款走来,此时的陈姨不见原来的妖娆,她的面容冷肃,身材本就高挑的她配上这冷肃的面容,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步履才在光滑的地面上在距离顾倾城数丈的距离她停下步子,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面色冰冷的顾倾城。
“看来你并没有完全将我淡忘。”陈姨的这句话说的很是有些令人费解,顾倾城是没有完全的将她淡忘否则的话,顾倾城也不会记得她就在临阳城,记得她就是自己的陈姨,可是,你要是觉得陈姨这里的淡忘指的是这些就大错特错。
顾倾城本来是忘了,因为那是一段曾经无数次自睡梦之中惊醒的回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被这段记忆这么着。
那是一段延续了三年的记忆,在那段三年的记忆之中尚是幼童的顾倾城见识到了世间最为丑恶的一面,顾倾城性格的淡漠很大原因都是那三年的经历造成。
顾倾城这样一个天赋绝佳顾家的长女能从顾家逃走说着容易可是做起来可没有那样的简单,陈姨是一个极不简单的女人,这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竟然单枪匹马的平一人之力就做到了。她是做到了,可是最终她将面临的则是无休无止的追杀,在逃亡的路上杀戮是无可避免的。
陈姨没有能力去抵挡来自一个世家的追剿,如果有,当年她也不会看着悲剧发生,那她又是凭什么在顾家的追杀之下带着一个幼童坚持了三年之久?能够坚持下来只因为她无所不用企及,只要能够活下来她能够付出的自己可以付出的一切,而顾倾城便是这一切的见证者。
是了,这样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而无所不用其极的陈姨才是真正的陈姨,她有着自己无可动摇的坚持和无可撼动的意志。
可是这些直到顾倾城看到穆天然所住的柴房那一刻才是回想起来,一斑而窥全豹,从一个小小的柴房顾倾城彻底的回想起那个记忆深处的陈姨,她是充满自己的坚持的,坚韧的,也是无比狠辣的,这样的一个陈姨会眼睁睁的看着曾经不惜一切保护的东西将因为一个人被毁灭吗?
不会!那么她会怎么做?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彻底的抹杀穆天然。
顾倾城为何匆匆的离去?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住处的原因吗,不尽然,她正是意识到了穆天然所面临的危险。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此时此刻面对陈姨她该怎么做?是对曾经为自己付出一切,曾经自己视为母亲一般的女子兵刃相向吗?
顾倾城挣扎之间,陈姨则是一步步靠近着,待到顾倾城回过神来的时候陈姨已经站在他她的面前,顾倾城身材也不矮,但是相对而言还是比陈姨挨了半个头,尤其是陈姨身上那种岁月摧残磨砺出来的冷傲,让此时的顾倾城显得是那样的渺小。
“我会恨你一辈子”顾倾城知道,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如果陈姨要对穆天然下杀手他跟本无力阻止,可真如她所言,她是无力阻止,可她会怨恨陈姨一辈子,从此她们两人都会活在痛苦之中。
“想不到他在你的心目当中已经有了这样的位置,面对我当年对你的抛弃,你的心里仅仅只有怨,却因为他而对我生恨。”陈姨的话语平淡,如同一池无波无澜的死水。
顾倾城沉默了,陈姨还是看出来了,确实,顾倾城和陈姨的生分固然有多年离别的原因,但是更多的则是当年陈姨的抛弃,认真讲来那并不算抛弃,顾倾城的理智也是这样认为的,如果不是当年陈姨将她交给了郭寻,她和陈姨的结果会是什么还犹未可知。
只是理智并不能代表执念,当年的顾倾城还很幼小在她的心里可没有大局观可言,她只知道被她视为母亲的一般的陈姨不要她了,将她扔个一个陌生人,她怕黑,她怕一个人睡觉,可是在她最需要陈姨的时候,陈姨却不在她的身边。
渐渐的随着时间的变迁,她心中对陈姨的想念变成了微不可查的怨。
忽然陈姨动了,顾倾城周身猛的一颤,眼中也满含着惊恐,可是她想错了,陈姨没有对她出手,也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转身去杀穆天然,而是紧紧的抱住了她,很紧很紧,饶是顾倾城有着数十年的内气修为也感觉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可是陈姨不能不那样做。”
一切都与顾倾城想象的太不一样,她脑中一片空白。
“陈姨的所有不堪为的都只是你,你知道吗?”
若说陈姨出人意料的将她紧抱怀中让顾倾城意外的话,那么这句话就犹如一记惊雷,一切的不堪都只是因为她。
是了,换个角度去想想何尝不是,当年若不是因为她,陈姨也不会露出那样狠辣而坚韧的一面,她仍是那个为了朋友能够舍弃一切的伟女子。
换而言之,是她让陈姨露出人性之中最为黑暗的一面,顾倾城觉得无地自容,她瑟缩在陈姨的怀中,如同当年幼童只是低低的抽泣。
该说对不起的是她,而不是陈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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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姨我准备明天就走”两人冰释前嫌之后顾倾城的打算也就不再和陈姨藏着掖着了。
陈姨并没有感到任何的而意外,她能抛开自己的原则让穆天然从柴房里搬出来就是已经看了顾倾城要走了,所以她不想在顾倾城上路之前还挂心穆天然。
“你可想好了怎么应对?难不成你就打算将自己陷入顾家的泥潭之中。”相较于顾倾城什么时候离开怜人居,陈姨更关心的是之后的事情。
“我现在名义上是天横山弟子,他们想来不会阻止我的去留。”
这确实是顾倾城的一个依仗,只是“你觉的顾朝会有多大的顾忌?”岁月的磨砺总是能让陈姨看到事情的关键,没错!郭寻确实是顾倾城的一大靠山,仅郭寻一人就让顾家十年不敢造次,可是宿路距离天横山何止万里之遥,也不知到时候又会有多少的变数。
更重要的一点也是她们都心知肚明的一点,镇守使是不能轻易离开镇守之地的,若非如此那还算得上什么镇守使。
到那时顾家强留顾倾城,又该怎么办?郭寻抛开所有的顾忌亲自到顾家要人吗?
“那又能怎样?陈姨,我欠他一条命。”
陈姨眼中一瞬间波光流转,之前顾倾城并没有告诉她为何一定要因为穆天然回到顾家,现在她算是明白了。
陈姨不由的轻笑出声,这笑声之中满含着惨然之意,想不到她们母女二人的命数就是如此的不谋而合。
顾倾城当然知道陈姨笑什么,因为陈姨知道的她也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她才要离开自己的家,离开自己的父亲。
又是一个冬雪飘飞的日子,听在门外的马车已经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马儿不耐的打着响鼻。
穆天然和顾倾城终于走出了店门,身后是一众送行的莺莺燕燕,在人前,这些女子失了她们真正的美,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都只是世俗之人爱看的一面,她们笑的放浪娇媚,将自己完全的揉入这尘世当中。
一众自怜人居门前路过的男女都是看着此刻出现在怜人居门口的这一幕,他们在感叹着怜人居女子依旧是那么的让人心动同时,也在好奇的看着穆天然,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公子竟然能够初入怜人居。
在穆天然上车放下车帘的那一刹那,琉璃终于不在强迫自己伪装成世俗卖笑女子的模样,他唤住了穆天然。
在穆天然疑惑的目光之中她轻声道“天行健,当自强不息,弟弟,姐姐记下了。”
穆天然内心当中有些错愕的,因为他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处于常理的鼓励之言,他说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做不做得到。
但是此刻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说些丧气话,能让一个人因为你说的话而视为座右铭,那将是一种荣幸。
“共勉”说完这两字穆天然就一头转进了车架当中,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一骗子,这让他面对琉璃那信任的目光之时有些无地自容。
驾着马车在薛总慢行,这还是穆天然两世以来的第一次,不免心中有着一种别样的情绪。
掀开窗帘看着车窗之外的雪景,深处手去感受雪花落在手掌当中的冰凉触感。远处是山,植被已经凋零唯有一片的白披盖在山峦叠张之间,最终淹没在视线不可及之处,山的尽头有几只耐寒的鸟雀正向着他们所去的方向沿山而去。
近处是阡陌纵横,从这里可以了解到这里的人类社会是农耕为主,道边的河流已经封冻,穆天然看到不远处有着一些人正聚集在一处凿开冰面扑鱼。
真好,如果不去深究的话,其实这个世界与原来的那个世界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甚至更为淳朴,如果能够成为一个普通人生活在这山水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春来折柳,夏来插秧,秋来耕收,冬来育儿,平平淡淡圆圆满满。
“等等”行进之间穆天然突然喊道。
马车骤然停下,车帘掀开顾倾城那张美丽的面孔就出现在穆天然的面前“怎么了?”话语依旧淡漠,可是能够听出其中的关怀。
穆天然不知道是怎么了,此刻的他相比于以往要矫健许多,不需要顾倾城的搀扶就下了马车,而后静静的站在河边一破冰垂钓的老者身后。
老者也是入了神,竟是没有发觉身后有人。
“有鱼上钩了。”看着那颇具农家特色的鱼漂颤动起来,穆天然急忙喊道。
却不想那老者抬头怒瞪穆天然。
“鱼,上,钩了。”穆天然弱弱的说道,其实他刚才已经看到,在他一声大喊之下本来要上钩的鱼跑了。
穆天然喜欢钓鱼可他就是一个半吊子。
朴实之人自不会计较这些,老者怒哼一声就扭过头去重新下饵。
这一幕却是看的身后的顾倾城笑出了声,穆天然先是被顾倾城笑容之中展露出来的娇美看的一愣,而后心中不免嘀咕,这女人从来也没见她怎地笑过,怎么就为这种事情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