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女人就是麻烦
程饭饭2025-06-19 15:154,123

   夜里,常瑶刚铺好了床铺,院门便被一脚踹开了。

   十几个村民举着火把闯了进来。为首的孙六指凶神恶煞,看向李律的眼神带着杀意。跟在他身后的牛寡妇,则不怀好意地盯着常瑶。

   常瑶垂着眸,脑中急急思索着这些人深夜闯进来的原因。

   她偷眼去看旁边的李律,男人毫无异样,一脸的惊讶,似乎比她还要吃惊。

   常瑶自忖没做过能惹怒山贼的事,看他们要杀人的模样,难不成是水潭里的尸体被发现了?还是说,她这个假夫君做了什么?

   他那时去王老头家借米,一粒米都没带回来。

   常瑶猜到了结果,并不意外,山贼的东西岂是那么容易借的。

   只是,他在外盘桓的时间有些久,回来时靴子底黏了几根松针。

   村子里没有松树,只有山岗上才有,他进山了。去做什么?

   此时不容她细想,她要打起精神应对眼前的这群山贼。

   她声音绵柔悦耳:“孙大哥,牛嫂,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怯生生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只盯着孙六指。

   牛寡妇脸上横肉抽动,眼里满是恶意道:“黄牙死了。最后见过他的人说,看到他抱着你在啃。”

   一个时辰前,村里的巡夜人在林子里发现了黄牙的尸体,被狼啃得面无全非了。

   常瑶垂着眼睫,微微发愣,黄牙死了?

   她余光瞥了眼身边人,直觉此事跟他脱不了干系。不管他为什么杀了黄牙,眼下绝对要将此事撇干净。

   李律眉头紧锁,满脸的不耐烦,一副被搅了好梦的模样,极为不悦。他漠然看着眼前众人,万事不关心的样子。

   常瑶露出惊惧的神情,可怜巴巴望向孙六指,吸了吸鼻子道:“他、他的确来过。家里没米了,律郎去王伯家借米,只有我一个人在家。他、他就摸了进来……”

   她声音委屈颤抖,垂着头不说话时,雪白脖子上的乌青格外显眼。

   明眼人都猜得到黄牙来做什么。

   她向着孙六指走了两步,似乎想急于向对方证明什么。

   “他动手动脚,我说他若是再不走,就要喊孙大哥了。自来到村子,孙大哥是我最信赖的人,仗义可靠,平日有你在时,黄牙从不敢造次。”

   她说到此处,甜甜地冲着孙六笑了笑,却突然觉察到李律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带着冰霜般的寒意。

   看什么?这种情形下,难道不是尽力争取最有权势的山贼站在自己这边?

   常瑶继续道:“他倒是停了手,嘴里骂着人……说、说孙大哥就是二当家的看门狗,他才不怕,说山寨是大当家说了算,早晚要让孙大哥跪在他面前叫爷爷。”

   她声音越说越小,眼神躲闪不敢跟孙六指对视。

   山贼内部矛盾重重,两个当家面和心不和,底下人也是各有站队。王老头和牛寡妇等人,支持大当家,孙六指一众则是二当家的人。

   常瑶乖巧柔弱实在没什么威胁,平日里帮工时,山贼们仗着她听不懂土话,在她面前闲聊从不顾忌。黄牙、竹竿等人喝了酒,恨不得老娘都能卖了,根本不用常瑶套话,他们自会滔滔不绝。

   孙六指此时的脸色已极为难看。

   牛嫂眼里露出凶光:“放屁!定是你们杀了他,村子里就你们两个外人。”

   常瑶幽幽看她一眼:“我一个弱女子,鸡都杀不死。那时律郎也不在家。”

   李律打了个呵欠,表情极为烦躁,狠狠瞪了小娇妻一眼,似乎在责怪她不守妇道引来这些是非。

   李律冲着王老头道:“我那时候在你家借米,没我的事。”

   他面色不虞,冲着常瑶招招手,没好气道:“过来扶我!不知道我这腿不能久站?”

   常瑶柔顺地偎过去,扶住他。他多半的重量放在她身上,走路时哼哼唧唧,挪到椅子旁坐下。

   山贼们看他的眼神充满鄙视。

   常瑶指头绞着,小心翼翼地道:“黄牙还说,孙大哥蹦跶不了几日了,大当家早晚要收拾你,还说要拿孙大哥的脑袋当夜壶。”

   瞧见孙六指要杀人的眼神,她慌道:“是黄牙哥说的。我当时觉得不忿,孙大哥那么好的人,他竟然在背后这么说你,便跟他争辩了几句。他气得很,在我这里摔打了一通,说是要去喝酒,回来再收拾我,便气冲冲地走了。”

   王伯听后,意识到什么,突然狠狠瞪着牛寡妇。

   “酒?他哪儿来的酒?哪个活腻歪的敢偷寨子里的酒给他!”

   牛嫂心虚地转开眼。

   山贼每次打劫,大头都要上交到寨子里,赃物在运走前,都锁在地窖里。

   保管地窖钥匙的人,就是牛寡妇。

   孙六指眼神里满是怨毒的光,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牛寡妇。

   “是该好好查查!若非黄牙喝酒,也不至于醉倒被狼吃了!不过,他也该死!”

   牛寡妇面如土色,此时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此事便定了性,黄牙是酒后被狼咬死的,就算他没死,依照孙六指的性子,也定不会让他活着。

   众人散去,王伯阴阳怪气向常瑶道:“今晚说的,你最好烂在肚子里,否则你的下场比黄牙还要惨。”

   常瑶不跌点头。

   众人出了门,各自散去。

   牛寡妇心事重重,一个人落在后面,不知在想什么。

   经过今晚的事,常瑶片刻都不想留在村子里。她无法下山,那便要想法子让李府的侍卫快些找过来。

   她疾步追出去,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锦帕,递到牛寡妇面前。

   “牛嫂,这是你掉的吧?”

   牛寡妇三角眼瞥到锦帕,眼神亮了亮,一把夺过来,又想起了她刚刚的话,抬手便打。

   “黄牙不可能说那些话,你这个小贱人挑拨离间!”

   常瑶避开她蒲扇般的手,极为真诚地看着她。

   “牛嫂,黄牙不止说了那些,他还说了你。你平日待我不错,这些话不好当众讲。”

   “说我什么?有屁快放!”

   常瑶左右瞧瞧,压低声音道:“前日里,我看到王伯在打黄牙,说什么吃里扒外,点天灯的。黄牙哥说吃里扒外的不是他。”

   说完,她清澈单纯的眸子望着牛寡妇。

   听到这句话,牛寡妇顿时面如土色。她用寨子里打劫来的东西,接济娘家弟弟,这件事只有黄牙知道。她每个月十五会在半山腰的大松树上挂红绳,弟弟看到就会到村口来取东西。

   眼下王老头等人已经对她起疑,若是正碰上娘家弟弟上山,岂不是正好被他们抓到?

   明日就是十五,她要赶紧把红布撤下来。

   牛寡妇眼珠转了转,三角眼盯着常瑶,一把搂住了她肩膀,带着威胁地在她肩头按了按。

   “好妹子!我平日待你不错吧?黄牙早就想办了你,是我拦了他。明日,你跟嫂子进山砍柴吧。”

   常瑶小鹿般的眼睛看着她,迟疑地点了点头。

  

   常瑶回屋后,借着铺床铺,平复心下的余悸。灯影摇晃,墙上的影子被拉得细长。

   李律起身经过她身边,突然粗暴地揪住了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脸望着他。

   力道之大,疼得常瑶闷哼一声。她被迫以一个相当屈辱的姿势仰着头,承受他俯视的目光。

   头皮刺痛,手臂被他箍着,就像是被铁钳钳住,动弹不得。

   “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女人。”

   他目光冷峻,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神一寸寸在她雪白的脖子上滑动。

   就像是在掂量在何处下刀比较好。

   危机感让常瑶脑子转的飞快,回想着她又哪里触到了他的逆鳞。

   难不成是她白日里信誓旦旦对他表忠心,说倾慕他心悦她,晚上又当着众人讨好另一个男子。这让他觉得她不忠?

   是为了这个?他难道看不出那是权宜之计,为了让两人脱身?

   她苍白着脸解释:“我只是不想让黄牙的死,牵扯到我们身上。”

   她心里怕极,因为头发被拽得生疼,眼里蓄满泪水。

   他眼神里的杀意不是作假,拽着她就像拽着一只待宰的小鹿。

   常瑶极为诚恳地道:“我待郎君一心一意,想必你也看出了他们不是好人,我对孙猎户说的话,都是假的,不过是敷衍他。”

   李律薄唇带笑,那双黑湛湛的桃花眼,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指尖顺着她被迫仰起的喉咙缓缓滑下,带着警告的力道,在她心口用力点了点。

   “口不对心。”他轻嗤。

   他指尖并未离开,指头一勾,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顺势勾出了她藏在衣裳深处、贴身戴着的一枚玉牌。

   玉牌是旧物,曾折断过,用金箔重新修补过。玉质温润,带着她的体温,上面字迹已然模糊,勉强能看出篆刻的是“平安康健,逢凶化吉”。

   玉牌背面刻着的名字看不清,只能看出这玉牌的主人似乎姓姜。

   他眯着眼,饶有兴致地看着玉牌。

   然后,刚刚还因恐惧乖顺的如猫儿一样的女子,突然变脸,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挣脱了他,将玉牌抢了回去,飞快塞回了衣服里。

   不过一瞬,从乖顺的家猫儿变成了炸毛亮爪的悍勇山猫。

   这举动并未激怒他,反而让他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兴奋的光。

   李律觉得有趣,转而扣着她的腰,将她按向自己。

   两人紧紧相贴,他能感受到她因愤怒和惊惧而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他俯视着她眼角泪痕,语气低沉而霸道:“你人是我的,身上的每一寸,包括这玉牌,都是我的。”

   她紧贴着他,垂着眼睛不知想些什么,睫毛颤个不停,此时的心绪似乎极为激荡。这种反应,倒是前所未见。

   李律对这玉牌产生了浓烈的好奇。

   不过片刻,她激荡的情绪退去,表情缓和下来。

   她仰起脸,与他对视,眼神极为平静,甚至带着丝淡淡的嘲讽。

   “是我亡夫的遗物。律郎不是一直觉得晦气?”

   李律见过这类东西。很多女子会给从军的丈夫求安康牌,保佑他们战场上逢凶化吉。

   死人留下的念想,他对她前夫的过往毫无兴趣。

   “姚娘,”他第一用这个名字唤她,语气里带着令人不适的亲昵,“你待我,不比从前了。”

   常瑶的心猛地一沉,不比从前?为了不触怒他,她温柔小意体贴殷勤分明更胜从前,比对待原身还要周全,他还想如何?大不了就是一死,总好过时时被他猫戏耗子一般耍着玩。

   她抬起头,眼神被怒火点亮,嘴角扯出一个十分复杂的笑。那笑容里夹杂着委屈、失望和苦涩,看得他愣住了。

   常瑶盯着他深不见底的黑眸,语气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控诉,声音都激越起来。

   “不似从前?那律郎有没有一刻为我想过?”

   “从庆云寺下来,你心存怀疑,执意要走另一条路,结果踩中捕兽夹伤了腿。你伤重难行,为避开搜人的山贼,我一个弱女子扶着你走了几十里山路,脚都磨破了,你可看见了?”

   “你嫌弃守陵人废弃的茅屋腌臜,不肯住,非要来这小孤村,我也依你了。你每日只顾发脾气,摔东西,可曾发现村民行事反常?每晚我都睡不安稳,唯恐他们会突然闯进来。可即便再怕,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笑脸相迎,讨好周旋,换取你我每日的口粮。”

   她声音里带着哽咽,愤愤然道:“我不过一个柔弱的女娘,被父母娇宠养大,落在一群山贼手里,千方百计想要活下去,又指望不上夫婿,你可能理解我的绝望!我做错了什么?我唯一的错,就是不该对郎君动心。”

   “你只会责我怪我,吓唬我。你以为我想讨好孙六指?你吃的米,吃的面,都我讨好他得来的。既然让郎君不痛快,从此不做便是。牛寡妇约了我明日一起砍柴,我也不去了。律郎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横竖,都是一样的结局。”

   两行泪珠从她眼里滚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没完没了。

   她走到窗口,背对着他,柔弱的肩膀不停耸动,哭也是悄无声息的。

   李律蹙眉,心里有些烦躁。他只说了一句话,她还了他数十句。

   句句都在数落他,可她却像是受了大委屈。

   他如一头困兽,抱着肩在狭窄屋内焦躁地踱步。

   女人就是麻烦!他突然转身走出去,无处发泄的戾气一脚踹在门上,关门的巨响让常瑶身体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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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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