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对簿(3)
萌晞晞2025-03-02 10:364,046

  “呸!”裴直听得窝火,“你还狡辩!”

  柳少游却不急,只是轻笑着按住裴直,又拿目光朝堂外候命的几个衙差一扫,手中折扇向上挑了挑:“那还真是巧了,我们这些人恐怕都与你踩了一样的狗尾巴草。”

  他话音落下,衙差们都会意地抬脚,连同裴直在内,去过张寡妇屋中的衙差皂靴靴底,都沾有同样的草屑,只是鞋面不似赵彪的有那么多泥点。

  “昨天雷雨是半夜才起的,清晨便收了,因此我们几人白天去过案发现场,鞋底上带回来的草屑是干燥的。而你这一鞋子的泥点,显然是冒雨出过门。”柳少游说着,又将扇子往下一压,示意几人放下脚后,重新把视线落在赵彪肌肉颤动的脸上,冷冷道,“赵彪,你去张寡妇家的时间,便只能是半夜了。与她的死亡时间正好对应。”

  “不,不……你也说是巧了!就是巧了!你们今天肯定也去了不少地方,那不一定就是张寡妇房内的什么劳什子草药啊!”赵彪还在垂死挣扎。

  柳少游闻言,低叹着摇了摇头:“精通医理之人,哪怕是从熬煮过多次的一团药渣中辨认药物种类,也不是难事。你鞋底这些,比起黑乎乎的渣滓,可要好认得多。”

  “赵彪,困兽之斗,已是无谓。”

  他的最后一句忠告,如同宣判,将赵彪彻底击溃,瘫扑在地。

  魏太平见状,知道该轮到自己了,便大袖一挥,令立在赵彪身后的衙差把人重新拽起来,跪好后,再拍惊堂木,喝问道:“堂下赵彪,你可认罪?”

  “认,我认……”赵彪的脑袋耷拉在身前,语气颓丧。

  “那还不从实招来!你是如何杀害的死者?之前那些孕妇可也是你杀害的?”

  “不是不是!”赵彪闻言先是身子一颤,随即慢慢地摇了摇头:“就连六娘,我其实也根本没想过要杀她,就是个意外……”

  “你这刁民,还在狡辩!”魏太平喝断他,“非逼本官大刑伺候吗?”

  卿云知道,魏太平这恐吓是堂审的技巧,为的防止犯人在招供时,仍有遮掩,便也不拦他,只静静旁观。

  “我真没有!”赵彪终于把头抬了起来,保持着胳膊被反剪在后的姿势,替自己申辩,“张旺死后,她大着肚子,很多粗活重活都不方便干,我就常去帮衬。这帮着帮着,我就想啊,我左右也没个媳妇,她还这么年轻就没了男人,难道要一辈子守活寡?不如就凑一块儿过日子多好!”

  裴直收了地上的物证,退到卿云身侧时,还不忘嗤之以鼻:“说得好听,不就是觊觎人家年轻貌美?张寡妇不从,你便想用强!”

  魏太平瞪他一眼,又碍于卿云在场,只好把不满发泄到赵彪,呵斥道:“别说这些没用的!说你昨夜都做了什么!”

  “我昨晚喝了些酒,就拍开了她家的门。她见我脚步不稳,外边又快下雨了,便好心将我扶进屋里。那筐倒也不是推搡时打翻的,只是她身量小,力气也不济,扶我不住,踉跄时不小心碰倒的。”赵彪说到这儿,觑了眼堂上的魏太平。

  “继续说。”

  “进屋以后,我就与她说了我的想法,她却说对我没有情意,立刻就要赶我出门。我当时就气不过,这些日子帮她这么多,都白帮啦?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加上酒劲还在,我就、就起了歹念,想一不做二不休,生米煮成熟饭,她不从也得从了——”

  “六娘,你就从了我吧!我保证,你肚里这孩儿,我能当亲孩儿养他!”

  “赵彪你疯了!放开我!”

  半空中一道闪电把屋内狭小的空间照亮,赵彪一条腿死死压住张寡妇的双膝,一手解下自己的腰带,往她的手腕上绕,边绑还兴奋地与她说话。

  “然后咱们自己再生一个,就一个!我一定好好对你们娘仨儿!”

  “来人啊,救——”

  随之而来的惊雷偏巧盖过了张寡妇的叫喊。

  下一瞬,一只满是老茧的粗粝大掌就用力捂了上来,几乎将她的半张脸都覆住了!

  “唔、唔……”

  “别乱喊!也别逼我!”

  张寡妇自是不从,冲着他虎口就咬。

  张彪吃痛,眼里充满了血丝,二话不说,扯过床榻上的被子又捂上去后,就欺身向下,在张寡妇的颈间深深一吸。

  药草香混着女子独特的馨香,让张彪登时只觉浑身热血沸腾,再管不了她如何挣扎扭动,呜咽出声,只胡乱去扯那碍事的外裳。

  外裳单薄,撕拉一声,更激起了他的兽欲。

  窗外大雨如注,赵彪光是隔着层里衣,握了握张寡妇那孕期中格外丰腴的胸脯,汗便已湿透了后脊。

  “六娘别怕,只要你听话,从了我,我不会伤了你肚里的孩儿。”

  他闷哼着,粗喘着,闭着眼尽情将那丰腴狠狠揉弄了一阵子,销魂之余,发现身下的人渐渐不再使劲与自己对着干了,便放缓语气,柔声哄劝。

  “你若是答应,就应我一声。”

  说着,赵彪撤开捂住张寡妇的被子,只是半睁开眼,想瞧一瞧她的羞色。

  可被褥之下,露出的却是张寡妇双眼圆瞪的苍白面容。

  “六、六娘?”赵彪一愣,轻唤着她的名字,伸了指去探她鼻息。

  没气了!

  霎时间,赵彪仗着酒气壮起的色胆全给吓破了,丢开被子,整个人身子一翻,从榻上摔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惊惶,甚至都忘了疼。

  就那么在地上坐了半晌,数不清多少道雷声过后,赵彪才一个激灵爬起身,跑出屋子,也不敢走门,蹬着矮墙就往外翻……

  “我当时真没想到她这么不经用,只是捂了一会儿就死了!”赵彪说着,一脸懊悔,竟还怨上了被他害死之人,“我不想为她偿命,于是就记起最近县里那个连环杀人案,杀的好像都是孕妇,听说都是一刀割喉,闹得沸沸扬扬的,衙门还出了通缉令。我就索性把这事儿也栽给那个通缉犯,于是翻墙回家随手拿了把刀,割开她的喉咙,再翻回家,把带血的衣服烧了,又洗了刀上的血迹。第二天,我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照常出摊。”

  赵彪说完,公堂上静了片刻,卿云的眼角余光瞥见,裴直那拳头已攥得不能更紧了。

  “大人,犯人咆哮公堂,该如何处置?”卿云眸子一转,扭头问魏太平。

  “啊?”魏太平一讶,“他咆哮了吗?”

  “嗯,我听见了,吓了一跳,还耳朵疼。”卿云一脸认真且无辜地点点头。

  “在下也听见了。”柳少游附和。

  “……”魏太平不知该不该承认是自己耳背了。

  “你们在瞎说什么!清天大老爷你可要为草民做——”

  赵彪见自己无端被按了罪名,激动地怒斥二人,然而“主”字还未出,魏太平就已抽出刑签,猛地掷在了地上!

  “大胆刁民,还敢咆哮公堂,抗拒天威!左右,拖下去,重责六十!”

  “我不服!你们这是滥用私刑!我不——”

  赵彪一身蛮力,就要挣起,却敌不过裴直在内四五个衙差齐上,转眼就被拉到堂下,按倒在地,水火棍在颈后一叉,人便爬不起来了。

  裴直上手褪去他中衣,另外两名衙差高举起水火棍就要行刑,却听得卿云话音不轻不重地交代了句:“我不想听他嚎叫。”

  “小人明白!”

  一块抹布塞进嘴里,衙差便开始左右开弓,赵彪吃痛,却只得口中呜呜,涕泪横流。

  杀人偿命,他逃不过死罪,可卿云一想到张寡妇临死前那呼喊无门的绝望,便觉他合该遭足了这活罪再下地狱!

  衙差们也是卯足了劲儿,照实了打,二三十杖下去,赵彪背上便见了大片的血,喉间已唤不出声来了。

  很快,一股腥臊气自堂下漫开来,柳少游嫌恶地皱了皱眉,卿云也起身不欲再看。

  魏太平见状,吩咐杜班头行刑完毕后,令犯人签字画押,投入狱中,便也跟着起身,把卿云请回了后堂看茶。

  后堂内,早有一人安坐品茗,那便是刚洗清了大半嫌疑的南宫止。虽则有柳少游力保,但他明面上毕竟还是个通缉犯,不好在公堂上露面旁听。不过以他的耳力,前面堂上的动静想必已是全听去了。

  此刻见三人进来,南宫止也不起身与魏太平见礼,只是懒懒地抬眼一扫,倒把后者瞧得发怵,忙拱手作揖,堆笑赔罪:“下官之前对南宫少侠多有误解,如今真相大白,还请少侠海涵,海涵哪……”

  依南宫止的心性,哪里看得上像魏太平这样的庸官,更别说展现宽宏雅量,与他虚意寒暄了,当下只做未闻般,垂眼继续喝茶。

  柳少游却是八面玲珑惯了,与卿云眼神一对,思及一会儿要向魏太平提的要求,便出言化解道:“这也不能全怪魏大人,实在是那凶手太过狡猾!魏大人也是爱民如子,破案心切嘛。”

  “柳少爷谬赞!”魏太平老脸一红,连连摆手,“谬赞了!”

  “本郡主也相信只要能早日破案,抓住凶犯,魏大人定会不惜代价。”卿云也跟着灌迷魂汤。

  刚破了一案,魏太平心神松弛,那不要钱的漂亮话也是张口就来:“还中山县清平,还百姓朗朗乾坤,那是下官分内之事,义不容辞!”

  谁知下一瞬,他就发现这漂亮话虽不要钱,却有些要命了。

  “既然如此,还请魏大人借我人手,开棺验尸。”

  “全凭郡——什么?开棺?”

  卿云颔首:“不错,那屠户显然只是模仿作案,前边的几桩案子不是他所犯。而且,我现在怀疑每一起案件的凶手可能都不同。所以,之前几名已经下葬的死者,我都要验。”

  “这万万不可啊!”魏太平音调不自觉拔高了几分。

  “有何不可?”卿云挑眉。

  “下官也明白郡主一心只为破案,但古话有云,入土为安,这开棺验尸,惊扰亡魂,实在有违咱们大章风俗,”魏太平一脸为难,“更何况,死者家人也不会同意的!”

  “魏大人这话就说错了。若能找出真凶,那亡魂感谢您还来不及呢,怎会怪您惊扰?没准儿半夜还得上您门道谢呢。”柳少游摇摇扇子,笑眯眯的,却是蔫儿坏。

  “哎呦,柳少爷您别说这么吓人的话啊……”魏太平不禁一缩脖子,后脊发凉。

  “人是你杀的吗?”南宫止忽然插话,问他。

  魏太平懵然:“自然不是。”

  “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你杀的,你怕什么?杞人忧天。”南宫止一哂,话毕起身,兀自看向卿云,“几时动身?”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就不必先通知死者家人了。”卿云显然早有计较,“再过不久便要入夜,我们秘密行事,等月黑风高之时再去开棺。”

  “好主意。”柳少游附和。

  “可以。”南宫止也点点头。

  三人一拍即合。魏太平只觉自己不仅莫名其妙挨训了,还被排挤了,无视了。

  “三位且慢啊,兹事体……”

  “魏大人莫要忧心。要是能验出点什么,那纵使有违风俗,对死者家人也有个交代,想来他们也不会无理取闹。要是验不出个端倪,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柳少游却打断了他,手中折扇合起,先是向上一指,又调转朝下,眨眼一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魏太平却笑不出来:“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几家人若是一并闹起来……”

  “闹事的,让他们来与我理论。”

  南宫止弧度锋利的眉冷冷一眺,魏太平语塞了。

  眼看这贼船是不上也得上了,他沉默片刻,末了认命地冲卿云一俯身:“下官这就让杜班头去点足人手,再打探一下之前三个死者大致埋在何处。”

  “有劳魏大人了。待用过晚膳,我们再动身吧。”卿云虚扶起他,客气询问,“大人届时可要同去?”

  魏太平眼皮一跳,把头埋得更低了。

  “……公廨之内不可无人坐镇,下官还是在此处静候郡主佳音吧。”

  

继续阅读:第二十九章 掘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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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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